大象参考书——象大佬Elephant Don（关于雄象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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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 https://mp.weixin.qq.com/s/MsW19DZjcE2EnWqT7v9uxg
很早便知道Caitlin E. O'Connell和她的项目，也一直想去参与，读Elephant Don一书是在2016年。Caitlin是个比较有故事的女性，人格魅力也很强。昨天编辑告诉我，Elephant Don这部书出了中译本。看了一下，稍微有些失望。因为这是一部比较严谨的科学著作，科普性不强。国内大象相关的翻译都很难，因为没有统一的术语翻译。虽然这是我一直在努力做的。所以把这篇文章转了过来。
年老的Brendon（左）向Greg（右）做出触唇的问候行为，而Greg表现出的是耳朵展开、紧绷折叠的紧张状态（上图）；（下图）两头联结紧密的雄象表现出缠鼻的姿态，这是比较亲密的行为。
前言
本文将介绍大象圈另一位非常著名的科学家Caitlin E. O'Connell，以及她在2015年出版的著作《象大佬：一群厚皮动物的政治》“Elephant Don: The Politics of a Pachyderm Posse”。这是一部关于雄象社会的著作。（后文为了方便，后文将用Caitlin和《象大佬》代替作者和书名）
最初知道Caitlin是她在大象地震声学通讯（seismo-acoustic）方面的工作，那是她在20余年前博士阶段的工作。笔者在桑布鲁时曾与当地的朋友Nelson提起Caitlin O'Connell，说她的工作特别好，是又一位升华公众对大象认知的重要科学家。让我没想到的是，Caitlin在肯尼亚同样有着不小的影响力，Nelson也特别希望去参与她在埃托沙的工作，那项持续了20余年的工作。当时我还打趣说到，科学家和大象一样，最好的年纪在40-50s，想去追随她要趁早。
作者简介
Caitlin与其他的大象科学家不同，她的行为和经历更像是一个圈外人、爱好者，一个自由研究者，一个兼职研究大象的文艺工作者。Caitlin在1987年获得了生物学学士，同时兼修了法语和艺术史；在1991年获得硕士学位，研究方向是蜡蝉类的地震声学通讯。她从博士阶段开始关注大象通讯、雄象社群等方面的问题。1992年，她在纳米比亚埃托沙Mushara水坑开始非洲象工作，之后在美国、津巴布韦和印度等各地开展大象研究的项目。2000年，她完成了生态学博士学位（35岁获得博士学位；所以致力于大象研究的同学们不要着急，功利名会随着知识的增加而来）。
Caitlin在大象地震声学方面的科研文章多发表在专业性更强的声学和地学领域，而不是生物领域，这一点让人钦佩。可能正是由于Caitlin没有全心投入大象科研的原因，她和其他大象学者的交集比较少。她的研究工作就像是个人的爱好，这一点更让人钦佩了。博士后阶段，她选择了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目前，她是斯坦福大学医学院耳鼻喉部门的咨询助理教授，同样多的关注放在人上面。她同时也是斯坦福保护生物中心的合作学者。
Caitlin一直关注大象的认知能力，在圈养象方面做过一些实验。其中一个是关于视觉呈现的，她希望大象在闻到食物的味道（食物不可见）后从食物图片中选出该味道的食物。可是大象没有做到。
她在2002年成立了UtopiaScientific这个非营利性组织，致力于科研和科学教育。她的理念是将科学理论以叙述性故事的方式表达出来，她认为这样可以帮助她（人们）发现更多自然界中的未知。她出版过几部大象方面的科研科普读物，几部小说和若干篇杂志文章。她的个人和UtopiaScientific组织网站上仅有很少的一些信息。附上网址：
http://www.caitlineoconnell.com/index.php
http://www.utopiascientific.org/index.html
Caitlin关于Greg鼻端创洞的噩梦。可以感受一下她的文笔。
书籍简介
《象大佬》一书呈现的是Caitlin从2005-2014年在埃托沙国家公园Mushara水坑边研究雄象社会的经历，有科研内容，也有个人感受、日常记录。该书中的象大佬指的是雄象群中等级最高的Greg。在10年的观察研究中，Caitlin目睹了Greg从高高在上到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地位动摇、稳固再到随时失去的过程。
Greg无疑是Caitlin最喜欢的大象之一。
Greg和他的小兄弟们（上）；Greg的特别之处（下）
动摇的大佬地位（上）以及（下）润年崩塌的线性等级
这本书被归为科普读物，但在我看来，这本书更适合研究生或学者来看。书中有大量关于大象等级、行为学、激素、比较生物生理学等方面的讨论，每章都详尽地记录了作者的观察和思考过程，呈现了数之不尽的珍贵的科学假设和研究思路。这些在科研文章中是很难看到的。
在科研工作中有一类事件被称为叙述性事件anecdote。这个词不能被翻译为故事或轶事，因为这类事件来自于研究人员或可信度非常高的观察记录，是客观的存在。叙述性事件只是因为它们的偶见、样本量低，而还没有被科学界认可。此类事件在科研著作中不难见到，其引用方式通常表现为观察人员的记述和联系方式。毋庸置疑的是，这些事件和事件的解读是未来研究的思路，是非常珍贵的。Caitlin在埃托沙20余年的大象研究中，揭示了大象地震波声学通讯、量化了神秘的雄象社会和等级，还记录了无数与普遍观点不同的观察事件，提出了不少反“常”的观点。关于地震波部分可见此文“听”见大象1——一些重要的研究。
从目录页能看出，这本书不是严格基于时间线索呈现的，更像是10年研究中一些已有文章的拼凑（这在书籍最后也提到了）。虽然整体上有条时间线，但在阅读中不容易感受到。作者在早年间记录的篇章内容更详尽，情绪更丰富，而到研究程序化、新鲜感褪去后，记录的内容便少了。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读者会有种不适应感，一种在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切换感。有些内容刚触发起人们美好的视觉想象，下一段就会插入异常术语化和详细的行为描写，让人不禁皱起眉头。我想Caitlin在写书时是参考着时间线整合了她的个人博客（日记本）和科研记录本，这让本书的夹叙夹议风格显得零碎难嚼。
在2013年，Caitlin表达自己想要离开科学领域，进入星际旅行式Star Trakkian的情景，去和大象对话，了解它们的想法。其实，从Caitlin的文字中能体会到她一直在思考和同理大象的想法。她自己也知道这些想法是要隔离在科学之外的，也知道所谓的情感emotion是属于人们的术语。
不得不承认的是，Caitlin是一位非常博学且情感细腻的人。书中在思考大象问题的同时，列举了大量针对其他动物的研究，以及生活化的内容。比如出现在书名中和贯穿全书的don这个词，它借用的是黑社会老大的表达，灵感来自于高等级大象在喝水时其他大象会伸鼻触碰其口鼻示好的情景，鼻子弯进嘴中送水形成的环形就像是一个戒指，而其他低等级大象示好性地触碰就像是黑社会老大的手下在亲吻大哥的戒指一样，“kissing Mafioso don’s ring”。还有特别让我佩服的一点是，Caitlin的起名能力很强，相当多的大象有名有姓有出处。Caitlin可能也是大象学者里摄影最好的。
“kissing Mafioso don’s ring”（上）以及（下）一种仪式化等级行为的介绍，触唇问候trunk-to-mouth greeting，向高等级个体示好。
很多很棒的仰拍是在掩体中获得的（上）；（下）掩体中的研究人员总会吸引来好奇的大象。直到一次在其中发现眼镜蛇，才让Caitlin意识到早期的很多行为不太安全。
下文对书籍中的一些内容进行解读。
Caitlin的问题
本书的内容是在大象地震声学通讯研究之后的工作，关注的重点是雄象社会。在21世纪初，人们通过CynthiaMoss等人在安博塞利的观察和研究，已经基本认识了大象母系氏族的社会。而对于雄象，因其孤僻、游荡以及波动性的行为表达，研究人员对雄象社会仍知之甚少。直至今日，占据大象社会半边天的雄象社会仍有太多的未知。Caitlin迎难而上，而且找到绝佳的研究方法。Caitlin主要关注雄象等级的形成机制和适应性意义等问题，简单列举一些问题：雄象群是如何形成的？等级是如何确定的？首领地位的大佬象能支配多久？家族和母象的教养方式如何影响雄象的社会行为？雄象的激素数据如何？激素和行为、等级有什么关系？雄象等级中是否牵扯亲缘和性格选择？
除了未知领域外，Caitlin也对很多流行的观点表达了怀疑，比如狂暴状态对等级的加成。当时认为，只要雄象处在狂暴峰期，他们就能战胜等级最高的雄象。而在本书开篇，作者就反驳了这个观点，未狂暴的Greg击退了狂暴的Kevin。
还有关于家族内等级“裙带关系”的问题。普遍的观点认为家族内的等级是年龄相关的，暗含的假设是年龄越大的经验越丰富。所以，族长的地位是不变的，会持续到暮年。但年龄和经验是如何作用在等级上的？且不说是否存在亲缘选择、裙带效应，每个成员的认知能力、性格、身体状态、繁殖力生存力等都不同。个体年龄和经验的关系很复杂。族长退位，通常是年龄次之的二把手继位，也就是妹妹或表妹，而不是女儿。但特例也有不少。如果家族分裂，等级和亲缘又是如何作用的？家族树会如何折断？有两种假说：如果是没有亲缘选择，联结更紧密的高等级个体会维持家族的核心而将边缘的低等级个体赶走，即年龄低的个体；家族树的切割线倾向于水平。如果存在亲缘选择，血缘远的会被排斥，即整个支系基本不分开；切割线倾向于竖直。尽管在安博塞利几十年的研究表明，相比同龄的家族成员，族长的后代没有明显的优势。但Caitlin倾向认为，这种裙带关系是存在的，尤其体现在低等级成员的后代上。她在书中介绍了几例雌象和后代被家族排斥的事件，并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高等级个体的后代不会被排斥，而低等级个体的后代更可能无法享受平等的对待。
其他观点：关于大象家族等级的观点大多来自于安博塞利的研究。族长是家族整体生存力繁殖力的保证，而族长自身的压力很大。若族长采用世袭制，族长支系的基因并不一定得到最好的传播，毕竟族长的孩子不一定是最年长、最有经验的。套用人的观点，穷富不过三代，知识经验更是如此。族长的孩子不一定比同龄后代的经验更丰富，况且族长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家族上。所以，族长理应是能者居之。而家族分裂时，主要群体应该是沿着高等级个体的支系，大部分个体会留下来。Caitlin的观点，可能大多科研人员都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在人类和其他社群动物中这些现象是很常见的。但大象拥有漫长的生活史，一个家族只是一个样本，人们很难在二、三十年内收集到足够的数据。每个家族都有一些不一样的家族文化，又怎么肯定那不是个例？家族分裂是最能体现等级和亲缘联结的事件，但几十年的监测可能也记录不到几次。Caitlin坚持了20余年、每年1个月左右的研究，没记录到一次家族分裂。严格来说，她的大多观察记录属于叙述性事件，不过能提供更多认识大象的素材。
水坑研究和“暑期营地”
水坑waterhole研究指的是发生在恒定小面积水源地的研究，如人工水池。Caitlin的地震波和雄象社会研究位于纳米比亚埃托沙国家公园东北角的Mushara水坑。说是水坑，实际上是一处自流井，有源源不断的水从蓄水层涌上来。在旱季，这里的水源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之水、生态孤岛，各类群的动物都会聚集到这个小水坑来。在资源胁迫的情境下，动物的社会行为和等级表现得格外清晰。
大象暑假“vacation”常形容大象遇见率最低的长旱季，而正是在6-8月的这个时间，Caitlin和她丈夫Tim会招募一些学生或付费志愿者来到Mushara水坑研究大象。这个工作一做就是20余年。在水坑约百米外，他们会搭起一个三层高的研究塔（最初是两层），一层为志愿者和学生帐篷层，二层为观察层，顶层属于Cailton。整个营地的电力由研究塔顶部的太阳能供应。营地底部由柱桩、布和电围栏围城，成为营地博马boma（非洲部落对起防御性或圈养动物等功能的围栏的称呼）。
除了营地和水坑两个特殊的存在外，距离水坑20米处的掩体bunker（也被成为药盒pill box）成为了研究和拍摄大象绝佳的存在。Caitlin在bunker内拍摄了无数惊艳的仰拍照片。
最初，Cailton团队会在这里呆2个月，后来逐渐减少到几周。对非洲稀树草原有了解的人可能立即会意识到生活的问题，这一点在书中的记述不多。书中有两章分别记录了来到营地的狮子和黑曼巴，也提到了掩体中的眼镜蛇，这算是野外工作中遇上的最危险之事了。其他关于洗漱如厕之事，可见下面的链接。
2006年时埃托沙Mushara水坑营地工作时的照片 http://robinliu.org/africa/namibia/mushara.html Caitlin在2018年发表于StanfordMagazine上的文章 https://stanfordmag.org/contents/my-summer-vacation-three-weeks-with-elephants
雄象社会的线性等级
《象大佬》书中的主角是以Greg为首的一群雄象，Caitlin团队根据该雄象群中每对个体间的互动（争胜、亲善等行为）对个体给予了等级评分。通过这种等级评价，雄象群的每一个个体都被放在了一种线性的等级体系中。在资源紧缺、竞争激烈的旱季，这种线性的等级关系是稳定的，争斗行为很少，满足社群线性等级体系能最小化竞争的观点。而资源丰富的润年，雄象群中的互动减少，争斗行为比例加大。后续的各类分析都基于这种线性等级。
Caitlin团队首先要建立雄象的ID库，包括面、耳照片、肩高和后足足周长等信息。肩高和足周长用以估计雄象的年龄。其次要摄录雄象群在水坑周边的活动，用以评价等级。同时，团队还要收集每个个体排出的粪便和信息，用以建立激素数据库和分析亲缘水平。出于不干扰雄象互动的原因，记录人员只能在百余米外的研究塔关注大象排便的位置，等到大象离开后再去收集。如果粪便的主人不确定，数据也就没用了。这里注意的是，粪便中的激素水平并非当时的状态，要一段时间后才会呈现在粪便中，该分析中往前推24小时。
关于睾酮（上）以及高等级雄象榜样作用（下）的讨论
在对激素水平的分析中，Caitlin也证实了等级和压力对睾酮的影响。比如，上文提到狂暴的Kevin被Greg击退了，而他的睾酮水平随后也降低了（1000ng/g降回平均水平200ng/g）。书中也举了1992-1997年发生在南非的著名事件，被转移的年轻雄象睾酮爆发杀死几十头犀牛，而在壮年雄象被转移来之后，年轻雄象便不再发狂，激素也恢复正常（见teenage wasteland一章）。所以，健康的雄象社会对大象种群和生态系统都是必需的。雄象等级体系中的激素抑制似乎是普遍的认识，而Caitlin认为这在雌象家族中也存在。
与三对确定母幼关系的序列变异程度作参考，对雄象群的遗传关系分析。发现相比种群的其他个体，雄象群的个体间有着很高的亲缘性，有高水平的第一级（父子和兄弟）和第二级（表兄弟）关系。这是很惊人的结果。
Tyler在被打击之后，激素水平也下降了（上）；南非移群年轻雄象的暴走事件（下）
另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关于欺骗信号dishonest signaling的。Beckham展现出了狂暴的状态，肿胀的颞腺、持续地滴尿。但睾酮水平低于种群非狂暴雄象的平均水平。Caitlin认为这可能是一种欺骗信号，低水平的睾酮不会对生理造成负担，而外显的状态可能有助于他获得更好的资源。这只是Caitlin的一个假想。
最后附上致谢、术语表和其他一些讨论。
关于家族等级及血缘选择的讨论
家族排斥现象（上）；雌象间的等级和裙带效应讨论（下）
下为关于不同家族和母象教养文化的介绍
致谢
术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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