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对话中的神》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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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伊利亚特》或力量之诗:我们身边的人类仅仅凭借他们在场就具有某种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能力,可以中断、限制、修改我们的身体刚刚作出的任何动作;一张告示牌不会像一个路人那样改变我们在路上的进程,我们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时不会和来客人时一样站起、走路、坐回。然而,人类存在的这种难以定义的影响,并不包括这样一些人,他们甚至来不及被判处死刑,一个不耐的动作就足以让他们丧命。在这些人面前,人们照常行动,就像他们不在场似的;而他们,处于随时可能被简化为乌有的危险之中,他们模仿起虚无。一推,他们就摔倒;一摔倒,他们就赖在地上,直到有人偶然想要把他们扶起。只是,他们最终被扶起,又受到好言好语的对待,却绝不敢把这次死里复生当真,大胆表达自己的心愿,很快一个被激怒的声音就会把他们迫回沉默之中。
求饶者如愿以偿,至少会变回和别人一样的人。但他们是最不幸的存在者,他们没有死去,却在有生之年变成了物,他们的长日里没有游戏、空隙、没有自由空间,以保存任何发自他们内心的东西,他们并不比别人活得更辛苦,也不比别人处于社会更底层,他们是另一种人的类型,是人与尸体的妥协。
20.《伊利亚特》或力量之诗:只有节制的运用力量,才可能避免一系列恶性事件,这种节制需要某种超过人性的美德,那几乎与在软弱中保持尊严一样罕见。再说,节制也不总是没有弊病,因为四分之三以上的力量由威信构成,而威信则首先由强者对弱者的傲慢的冷漠构成,这种冷漠具有传染性,乃至传到了受冷遇的弱者那方。然而一般说来,一种政治思想并不会建议暴力行为,暴力倾向才是无法抵抗的。
26.《伊利亚特》或力量之诗:一个人若不得不毁掉自身的所有生的愿望,那么他必须付出使心碎裂的宽容的努力,才能做到尊重他者的生命。由于缺乏这种宽容战胜的士兵,就如自然的祸害;他着魔于战争,尽管方式不一,却和奴隶一样成为物,言辞在他身上就如在物质之上一般无效。他和物一样,但凡与力量接触,便要承受不可避免的后果,也就是力量一遇到谁,谁就会变得又聋又哑,这就是力量的本性。力量把人变成物的能力是双重的,并从两方面得到施行,力量冷漠而平等的石化两种人的灵魂,承受力量的人和操纵力量的人。
41.托名荷马的《德墨特尔颂诗》:在所有形式的美中,只有神性的美才可能作为一种被爱的对象,美本身的对象。寻觅乐趣的灵魂,遇见神性的美——在尘世中神性的美呈现为世界之美,这对灵魂而言犹如一个圈套。
74.论毕达哥拉斯定理:我们必须承认,没有什么世界的中心,世界的中心在世界之外,没有谁有权在此生说“我”。鉴于对神和真理的爱,我们必须放弃这样一种虚幻的权力,也就是神赋予我们的以第一人称思想的权力。神赋予我们这个权力,是为了我们能够因爱而放弃这个权力,只有神有权说“我是”;“我是”是神之名,而不是任何其他存在的名称,然而这里所说的放弃并不是把世界中心从自我转移到神身上,正如有些人把它从自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样,否则这种方式爱神就如同拉辛笔下的厄诺娜爱费德尔、皮拉德斯爱俄瑞斯特斯那样。有些人确是这么爱神的。他们甚至殉道而死,却不是真正的爱神。神的“我是”才是真实的与人类虚幻的,我是截然不同的人,并不是人类以为的那种存在形式,人类设想神必须把它看成既是有人称的,又是无人称的。
87.论毕达哥拉斯定理:对纯粹的喜乐不是别的,就是美的情感。美是一种奥秘,美是此世最神秘的东西,但美也是一种事实,任何生命均承认美的力量,就连最粗俗卑劣的也不例外。但很少生命能够辨别美、善用美,最低俗的荒淫亦会祈求美。一般来说,人人会使用与美相关的词汇来指称他们无论对错赋予某种价值的东西,不论这种价值的本质是什么,我们几乎要以为人类把美看成唯一价值的东西。严格说来,此世只有一种美,那就是世界的美,其它的美是这种美的映象,要么真实而纯粹,要么变形而污秽,有的甚至是极端的歪曲。
93.论毕达哥拉斯定理:在天底下,在世界上,必须做到看不见别的,只看见神性中介,一切中介皆为神。神是神和神之间、神和人之间、人和人之间、神和物之间、物和物之间,乃至每个灵魂与其自身之间的中介。没有经临神,我们哪里也去不了,神是唯一的道路,神就是道。道恰恰是神在古代中国的名称。
人类不可能设想这种中介的神性运作,只能单纯的去爱。不过,我们的心智绝对清晰地设想出了这种神性运作的微弱影像,也就是比例。在人类的思想里,没有别的,全是比例。只需略加严密的分析可感知物的感知,我们就会承认,感知这个说法其实是指借助感觉的中介强加于思想的诸种比例。感觉、理念,乃至人类意识中的一切心理学因素,均是如此。
在我们身上和周围,除了比例,没有别的。
明白这一点也就明白了,人类生活在神性中介之中,不是像鱼在水中,而是像水滴在海洋里。在我们身上、身外、此生、神的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中介和爱是同一回事。
95.论毕达哥拉斯定理:想要听见神性的沉默,首先必须被迫在此世徒劳无果的寻找某种终极目的。只有两种情况具备这样的强迫效果,要么是不幸,要么是由美的情感造成的纯粹喜乐。美有这种效果,因为美不包括任何特别的终极目的,却能给人某种终极目的的真实存在的迫切情感。不幸,还有极致而纯粹的喜乐,只有这两条道路。效果同等,但不幸但只基督的不幸。
192.柏拉图对话中的神:明智靠视觉却是看不见的,倘若睿智可以提供这样一些自己的清澈形象让我们的眼睛看得见,那它会在我们身上激发起对它何等厉害的情爱哟,其他让人爱的东西同样如此。说来说去,唯有美才有这样一种命分,最为明目显眼,而且最让人去爱。
203.柏拉图对话中的神:世界秩序唯一合理的见证,是世界的美的见证。一件古希腊雕像的美引发了爱,但这爱的对象不是石头,同样世界的美引发了爱,但这爱的对象不是物质,两者的本质一样,以爱见证神。不可能还有别的方式,因为神不是别的,就是善。与他接触的方式没有别的,只有爱。正如我们不可能通过视觉辨认声音,我们也不可能通过除爱以外的方式认识神。
222.柏拉图的《会饮》释义:在人的灵魂里只有一种能力,力量不可能触及,既不能强制,也不能阻止,这就是向善(对善的赞同)的能力,是超自然的爱的能力。只有在灵魂的这种能力之上,任何形式的暴力均不可能生效,因此这是人类灵魂的唯一的正义准则。从类比的角度看,我们不得不认为这同样是神性正义的准则,既然神具有完美的正义,它也就彻头彻尾是爱本身。
228.柏拉图的《会饮》释义:正义、明智、勇敢和智慧不是自然美德,他们以超自然的爱为灵感和直接源泉,也不可能从别处产生。在真实的诗方面,甚至在技艺方面,一旦涉及名副其实的新发现,具有创造性的直接来源于超自然的爱,这是一个重大真理。在心智中注入活力、增强效力的,既不是天赋和才华,也不是努力、意愿和劳作,而是欲求,对美的欲求。这种欲求若达到了一定强度和纯度就算是天才了。但在任何程度上均与关注无异,一旦认识这一点,我们对教育必有别样的看法,我们首先会发现,心智只有在快乐中运作,在人身上,这甚或是快乐不可或缺的唯一机能。没有快乐,必将窒息。
237.柏拉图的《会饮》释义:一般叫做自私的并不是爱自,而是某种视角效应。人往往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看事情,事态一旦有变更就直呼不幸;那些发生在远处的事情却根本看不见,在他们眼里10万中国人惨遭屠杀几乎没有影响世界秩序,某个同事加了点薪而他们没有,世界秩序就彻底坍塌了。这不是自爱,这只不过是,作为有限的存在者,人类只能把合理秩序概念运用在自我中心的周边。
一旦在自身以外选定爱欲对象,人也有可能转移自我中心。某人出各类理由而效忠另一个他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的人,效忠某个女人、孩子、党派、国家或集体,这并不罕见,在这类情况下我们不能说这人是自私的。但他的视角始终没变,他犯的错误照样严重,比起自私,类似的忠诚并不显得更高贵。
265.《蒂迈欧》:创世中的属神之爱:苦难是美本身进入我们的身体。当然,喜悦也是美进入我们身体的一种方式,再粗俗的喜悦,只要无害,也是如此。
293.奥克文明启示何在:我们不是要把一个遥远过去的启示生搬硬套在当下的生存处境,只要我们带着关怀和爱去聆听这个时代的美,属于这个时代自身的启示将降临到我们身上,并至少部分地阻止我们赖以呼吸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