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就算一百年以后,仍然还会有孩子想要知道超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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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是一部描写美国漫画工业发展的史诗般的小说。作者迈克尔·夏邦不仅想要给大家讲述现在广为人知的超级英雄是如何产生的,同时也想给我们讲述一个少年超级英雄梦的实现。人类亘古就拥有的英雄情结,在二战来临时,催生了超级英雄的诞生。小说中的主角卡瓦利和克雷两兄弟,各自有着自己的弱小处,前者是偷渡到美国的犹太人,父母弟弟和亲人都仍然深陷在纳粹统领下的欧洲。他一方面成为了那个去往美国的幸运儿,一方面他又为此敢松懈、享受,他不知道怎么能凭自己的力量去解救自己的亲人,他不敢直面自己的爱情——一想到父母还在受苦,自己却就要开始新生活了,他无法忍受,只有不断自责。
山米没有卡瓦利这样巨大的现实冲突的苦痛,但他也有自己的不如意。山米出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父亲是一个马戏团成员,常年离家在外,最后甚至客死异乡。而他从小就患有小儿麻痹症,腿脚不便,这让他无法远行,同时深感自卑。
二者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小人物,可是同时他们又不甘,不甘这样平庸地虚度生命,也不甘当时世界局势的混乱而自己却如此无能为力。于是,二人发挥各自的优势——卡瓦利擅长画画,山米擅长讲故事,两人将自己内心的失望、悲哀和希望投入到漫画创作中,创作出了以“逃脱侠”为主的一系列超级英雄。
他们的漫画意外地火了起来——因为这里面满腔的怒火与热血都是从自己的身上真实地流淌出去的,因而感染了万千美国民众,让在战争中害怕、低迷的大众也获得力量,仿佛超人在漫画里打败了坏人、正义对抗着邪恶,现实中的一切也会好起来。“漫画”这样一个原本为人所不屑的表达方式,突然被赋予了重大的意义。所以书中说道,“你为什么老是这样轻视漫画呢?没有什么媒介天生就比另一种媒介高级,重要的是你怎么去利用它。”
这不禁值得人反思。古代中国以经为正道,词为诗余,小说更是顾名思义不被重视。而随着写作主体的变化(由大众到文人精英)以及题材的变化(从市井情爱到家国天下),诗词也逐渐地被经典化。近代时期,以梁启超为首的新青年们更是提出“小说救国论”,梁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提出“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的口号。漫画难道不也是同样的么?重要的不是体裁、媒介是否高级,重要的是你要表达的东西是否具有普世价值、是否打动人心。
卡瓦利与克雷的故事跨越三十余年,漫画史的发展也经历了黄金时代、禁止等背景。小说的叙事结构有点蒙太奇,以他们真实的生活和他们创作的漫画故事不断交错展开,故事始终在正义和邪恶的对抗中进行。
30年代的美国,经济大萧条时代,人们需要有足够的精神寄托,需要能增加一点对于人的信心,相信自己是有能力的(而后来女侠、女超人的出现,更是性别的苏醒)。而对于因为战争迫害、逃亡到美国的犹太人而言,他们更需要一种对抗的力量。人们渴望自由和正义,渴望挣脱束缚、摆脱贫困和战争,需要一种凝聚团结、激动人心的爱国精神和和平主义。
超级英雄和漫画是流行、娱乐文化的表现,但同时我们可以看到其中人类终极追求的内核却从未变化——只是不断随着时代的变迁,打上时代的烙印。所以超级英雄永远不会死去!在每个时代它都重新焕发光彩,激励每个时代新的年轻人们,去奋斗自己的梦想、去对抗这个世界的黑暗,“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夏邦作为从小爱好漫画的美国小孩,长大后进入主流文化圈,却发现童年的梦想被大家视作低级趣味、嗤之以鼻,他起来挥着他的文笔,为漫画辩护。
两个主人公一正一副,应该说卡瓦利是那个绝对的主角,他的一生裹挟在美国大历史的进程中,偷渡、画漫画、参军…….他的一生每一天都在奋斗,也可以说一直在逃脱。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你能在字里行间读到作者夏邦对于自己犹太人的身份,美国历史、文化与精神的热爱,整部小说具有浓厚的美国气质。同时,这部小说也像是作者对于自己从小喜爱的“非主流”事物的一个辩护,他想让主流文坛注意到漫画这样的一种文学媒介,想证明只有通俗的题材,而非通俗的小说。同样地,这也是为超级英雄的一种辩护。我们往往觉得超级英雄电影无非就是肌肉男、美女、俗套的打斗,好人胜利。但我们很少知道他产生的历史大背景——是在二战那样一个特殊时代,同时也忽略了这种类型的电影它或许真的曾经以及现在仍然在不停地带给人们面对苦难时的勇气和希望。在DC的纪录片中,动漫大家盖曼说了一句令人感动的话,“我相信就算一百年以后,仍然还会有孩子想要知道超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