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讨厌喝鸡汤

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起变得特别讨厌心灵鸡汤。有时宁愿去听一些毒鸡汤，用那种反讽的态度去消解对这个世界的无力感，也不愿去听一些所谓的正能量。有一种情况除外，刚开始举铁那阵子，每周都会去youtube上下载一些motivational speech，都是些无脑但澎湃的言辞，配着激昂的背景音乐，刺激着自己在最后肌肉快要完蛋，意志力快要丧失时，仍能咬牙坚持做完最后一组。除此之外，若是再遇到鸡汤，只剩不齿和鄙夷。鸡汤简直有太多问题了。它虽然简短，积极，激昂，但它如同我小时候被迫读的《论语》，还有后来遇到的宗教教条一样，都是在简单粗暴的定义着对与错，好与坏。作为一个秉信多元价值的人，骨子里觉得人生的可能性有无数种，所谓的正确与错误有无数面，又凭什么去相信鸡汤里所定义的那一面。重点就在于这个定义，而我一直不想被定义，所以鄙视鸡汤。人生哪有十二条准则，要么一条都不应该有，要么要有一千两百万条。

因而长期以来，我的人生一直处于混沌之中，摇摆不定，几乎无法对任何事情下任何结论。极度开放式的去包容这个世界的后果便是，口不能言。没有立场，自然无话可讲。说实话，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状态。如同Jordan Peterson自己反复说的那句话，you have to start somewhere. 虽然人生有无数种尺子可以去衡量，但你总得先做出个选择，把细枝末节去掉，用一些定论式的语句去包裹，划清语言的边界，才能让人明白你想表达的一部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以前是，表达了十分，被理解了五分，被误解了五分，那宁可不表达。现在是，既然还有五分能被理解，那不妨试一试，误解便误解吧，不表达，会把人憋坏的。

恰巧前段时间看了Sam Harris在TED上的一个演讲。主题很简单，他通过举例医生和物理学家这样高度专业化的职业，来探讨对于人类的道德，也应该有一个专家的角色，即道德家。这个观点起初让我很不舒服，道德卫士在我心里从来都是贬义词。但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观点。虽然我还不确定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但这是一个值得思考和讨论的方向。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理解那么多人讨厌Jordan Peterson的这本书。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应该是怎样，即便不知道，我也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理解，当然不需要鸡汤来对我指指点点。生活与物理学的不同之处在于，每个人都在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就像每个人都能当影评人一样。打破自己原有的观念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而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道德卫士。所以你再来跟我谈什么鸡汤，什么人生，什么抬头挺胸做人，三言两语，狗屁不通，你在讲什么鬼？

其实鸡汤的问题不在于积极，积极能有什么错呢？问题在于它太武断，看起来毫无论证。相比之下，你会更愿意相信勾股定理。但是你为什么相信呢？也许你曾经自己动手推演过，也许你见别人论证过，虽然现在的你都不记得整个论证过程，但是一种信任的感觉留在了你心里，是不是？Jordan Peterson也是在做类似的事情。他写了人生十二准则，乍一看标题，与鸡汤无异，但他确实很认真的在尝试论证他的观点。或者说，从他作为心理咨询师的临床经验，阅读的各项科学文献，加上个人生活的经验，抽象出了十二个准则。只要是在表达，必然有触及不到的地方。这十二条准则不是真理，但至少他给出了自己的论证过程。艺术家太少，批评家太多，他能take a stand and argue about it，我觉得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真希望这本书能被译成中文，or, maybe I'll do it myself one day, h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