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碑碣
朱西宁是上个世纪的台湾小说家,与晚年的张爱玲、胡兰成均相友善,朱氏一家文名卓著,比如活跃在台湾当代文坛朱天心。朱西宁的小说功力是卓绝的,看过这部集子9个短篇的人自会知晓,这些生猛粗犷却又典雅悲悯的小说他半个世纪前就写出来了,可是大陆去年才“引进”他的两部作品,另一部是长篇小说《旱魃》。
瞅进这部集子,你能看见鲁迅笔下粗犷的乡野风骨,但是朱西宁和鲁迅不同,看不出他带着鲜明的批判,他的小说虽然隐喻着没落的传统与激流般的现代之间胜负判然的冲突,但是我觉得意义表达其实是次要的。除了那些人人都知道如何去写作、人人也懂得如何去发掘的意旨,他的小说体现着更可贵的一些东西,笼统而言就是他的“没有意旨”。他的意旨之外有着可贵的无意旨。对那根植着三分记忆又混杂着七分想象的乡村人文风景,他如此怀念而沉眷,虽然身在海岛,却仿佛看不出海风吹拂的迹象,乡野的憨蛮、自然、传奇、勾心斗角、恶与善、仇恨与慈悲,徐徐铺展,犹如长卷。
我最喜欢的一篇就是《锁壳门》了,那破败的锁壳门,仿佛一个家族社会倒塌后残留的半截子木椽,挂在戈壁滩上残留的某棵树株上,沙风漫吹,天意如刀,锁壳门挂在那儿,千年千年地,不甘就那么遭人埋下去。
朱西宁的词句大量地从村夫镇民口中啐出,然而令人惊赞的是他字里行间无处不在的“雅”。《出殃》中对偷情心思的描写,能看出非常深厚的古典蕴力,笔触之细腻可追《水浒传》潘金莲与西门庆一节,从衣饰、器物上面营造氛围的笔力自是更像《红楼梦》。古典与乡土的结合,毫无生涩之感,令人都忽略掉了这笔法的秀媚雄狷。
朱西宁当之无愧为大师。这些还只是建立在他将将中年的那些作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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