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有痕,光从中生
让我们从历史开始,看看它会带我们走向何方。
《驯化》书评——考古为历史画像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此书,那么我会这样总结:以十个物种为典型,考究人类与其盟友——驯化物种共生共荣的痕迹。
本书以新石器时代为背景,以考古学为切入视角,通过综合大量研究方法、手段及数据,捕捉历史真实淘洗后留下的痕迹细节,为读者深入浅出的描画出了一幅我们的祖先与驯化物种的源生境况与历史镜像。毫无疑问,这一系列研究的问世是令人雀跃的,尤其是其虽然有着调查报告的本质但因其描绘性的文字以及通篇通俗语句的运用而令这本书具有较强的普适性,使得相较于《人类简史》等横向同类书籍,传阅度大大提升,因而,我在看完这本书的第一想法便是:快借给周围人吧。
初初拿到此书,我便做好啃史书干货的准备,但扉页里,我看见了这样一句话“致痴爱荒野的菲比和威尔芙”,随后,从篇章之间跃然其上飘进我心里的,是一段白描“我就坐在自家小屋的飘窗前码字。我可以抬头看看我的花园,那里有着一片一片初秋的色彩——我在那里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样好看。紫锥花和金光菊都开了,像是一片绿色中一颗颗黄色和紫粉色的珍珠。我的玫瑰花也开了, 爬上玫瑰拱门,去追寻夏日残留的温热。”(——节选自章节《牛》)
那一刻,我与本书作者发生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连接”。
而我之所以享受阅读喜爱阅读,全部的意义,便在于此。只有这些个时候,我会对着手里的铅铅墨色、莹莹白纸,会心一笑,心照不宣。而彼时,我看到以上文字时,亦如此,因为我知道,不是通过百度百科,也不是看着封皮简介的知道,而是从作者心中流淌而出的文字里的知道,甚至超乎知晓性别之前——TA是一个热爱自然的人,而我也是。
一、如果痕迹会说话
我想,这就是考古学最大的魅力吧。“真正让我兴起的还是当这些细沙、淤泥和石头当中出现了动物和人类痕迹的时候,因此我就去了那里”“我知道,那些痕迹就在此地,就在这片海滩之下”。我偏好将史料称作“痕迹”,因为根据物质交换原理,万物皆有痕,而考古学于我而言最大的魅力,便是捧起这些痕迹,精心研究,然后用科学的想象,娓娓道出藏在痕迹背后的不会说话的故事,那些故事,听起来是那样的遥远,却又如此熟悉,沉静如海,平常如生活。
所以作者如是说“我们发现,狗伴随着猎人;小麦、水稻和牛伴随着早期农民;马驮着牧民走向历史舞台;苹果被放在鞍囊之中;鸡随着帝国的扩张而遍布全球;土豆和玉米则在信风吹拂下跨越大西洋。 ”
当我第一次发现,朝夕相处的身边这些不会人语的物种,原来与人类已有那么久远的渊源,并且我们之间相互影响,并肩作战,共同进化,走到了今天,我们的历史水乳交融彼此关联,而不再是历史书生物书里主语分明的界别,我第一次,从管窥历史中感受到了时光的魔力。
所以,我最欣赏本书的一点是,它赋予了我前所未有的合理想象的勇气,不是王小波口中的想入非非,而是有理有据的合理范围。我现在仍能感受到,那个阳光洒进粽木书桌的盛夏天,我捧着这本书,读到略显疲惫时,闭上眼,忽然看到一只寒天雪地天山里的小野苹果翻山越岭来到我面前,叉腰瞪着我桌上的红富士,酸酸悠悠的冒出来一句“嘿,告诉你,我是你大爷!”。
二、人类的自我驯化
本书虽然篇幅较长,篇章独立,但其背后仍有一个逻辑闭环,结构清晰。开篇引言中点出核心概念“驯化”即“人工选择”——有人类参与的自然选择,通过展现人与动植物(其他物种)的博弈点明这一驯化行为的本质:驯化是双向的——改变生物(环境)以适应自身需求,生物的改变也使人类改变自己的游戏规则。作者在一开始便预见到人类的命运与其他物种之间存在共生关系,而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球养活人类的能力正逐渐被推向极限,因此人类需要科学的研究了解驯化物种的历史,从而推动人类与驯化物种能有一个更加绿色的未来。
在介绍九章驯化物种后,出乎意料的是,作者引入了“智人”物种,也就是——人类从某种程度上是自己驯化了自己。这一概念给我很大的触动与启示。人类是聪明的,这点确凿无疑,所以我们天然会有一种万物皆我掌控的傲然,甚至理所当然。尤其是,当本书近乎百分之八十的篇章实锤了人类驯化其他物种的事实后,我们也被发现,似乎总是习惯于把自己当成主人,把其他物种都当成心甘情愿的仆人甚至是奴隶。
但本章之后,我转变了这个观念,并且发现,本书的格局无形之中又提升一层,不再是单个物种,而是到了整个生态系统里。在大自然这个生物宝库中,任何物种的发展史都不能孤立地去看待。每一个物种都存在于一个生态系统中,各个物种都是互相关联、互相依赖的。在各个物种互相纠缠的发展史中,它们会发生互动,而机缘和偶然性则是这些互动的内在特点。人亦如此,谁又能肯定,漫漫历史长河里,我们自己没有发生被驯化呢?哪怕客体可能也是自己。
让我们从历史开始,看看它会带我们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