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类型》读书笔记
荣格一生都在思索无意识和种种人生的神秘现象,他说:“我的一生是无意识自我实现的历程。” 荣格与弗洛伊德的根本分歧,在于对无意识范畴的不同界定。无意识是精神分析流派的核心概念。 弗洛伊德认为无意识有两层含义:一指人的本能欲望,一指本能欲望的压抑。并且弗氏一再强调,本能欲望主要指性欲,本能欲望的压抑主要是性的压抑。因此,性欲和性压抑所构成的无意识与人的意识功能的冲突,是人类永恒的悲剧性冲突。这种冲突的失控是导致人的精神疾病的最终根源,因而精神分析就在于使人压抑的性意识上升到意识的层面,从而恢复两者间的平衡。弗洛伊德并由此而追溯,人的无意识性压抑,多半源于幼年时期的性的创伤。 荣格认为,弗洛伊德把无意识概念简单化了。无意识是个非常丰富的概念,它远非性欲所能完全包容。性欲仅只是人的种种欲望之一,除此之外,人还存在多种欲望。荣格激烈反对弗氏的泛性论观点,他把人的欲望统称为生命力,因而,人的精神分裂并不只是性的创伤问题,关键是生命力的表现。认为它是人的生命力的普遍表现。它实质上是一种能转化为心理能的物理能,源于人对营养的需求。在荣格看来,人的人格系统主要靠这种生命的能量来维持和发展(荣格也把它称为心理值)。人的进化、人的摆脱野蛮状态、文明的发展在于这种生命力的分配。他批驳了弗洛伊德主张人类文明建立在对性的压抑之上的观点,而认为关键是欲力(生命力)的引导问题。 历史有两条线索:其一是外在的,它透过对前人物质财富、生产资料、精神资料(主要是书籍)的承继而延续下来(在这一线索中我们可能想到马克思等一系列伟大发现);另一线索则是内在的,它经由种族遗传,经由人类贮存信息的大脑保留下来。两条线索的交错发展才使人类文化永远地发展下去,要不,从单一线索是无法理解人类文明的复杂现象的。 个体身上,普遍存在着两种倾向。一种人向内思索,思考自身;另一种人则向外探求,靠近客观世界。他把前者称为内倾型,把后者称为外倾型。任何人都可能不同程度地归于其中的某一类型。(之所以存在内倾和外倾两种类型,是因为世界存在两种现实:其一是外在现实,即外在客观世界;其一是内在现实,即“自身”,人的内在心理模式。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他的精神活动必须在两种现实上均衡发展(但这只是一种对未来的人的理论设想,实际上在现代是不可能的),任何过度的片面化——过分内倾和过分外倾——都会导致心理病症。) 人的集体无意识,人的先天存在的原型。原型作为人类历史-文化积淀的一种信息密码保留在人的大脑中,它无疑具有客观存在的意义,它是作为一种心理预构而遗传下来的生理机制,因而它可说是具有一定的物质性实体,它实质上便是大脑的先天结构。内在现实在自在的人们那里,是一种盲目的潜在力量,它扰乱人的精神生活,它是人性中的恶魔。因此,荣格呼吁,人要认识自己身上的内在现实,从野蛮的自身存在过渡到文明的自为状况。人必须时时返回到自身,思考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和原型,以便从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再回过头来处置他与繁杂的外在世界的关系。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荣格认为,出现在席勒那里的感性和理性的对立实际上是人的功能间的对立。由于文化的需要,在一定的历史时期,社会并不允许人的功能获得全面和谐的发展,社会总是赞同人的某种功能,而压抑人的另一种功能,因而在一部分人那里,理性功能得到了片面的发展,另一部分人则发展了他们的感性功能,他们都把其对立面压抑下去了。荣格把这种功能的对立称为优势功能与劣势功能的对立。 我们越是进一步回溯历史,我们就越是清楚地看到个性泯灭在集体主义的外表之下。而且,如果我们直接追溯到原初人的心理,我们就绝对找不到丝毫个体观念的痕迹。我们发现的只是集体的关系,或“神秘参与”[participation mistique——列维-布留尔(Lévy-Bruhl)语],而不是个性。集体的态度阻止我们对一种有别于主体心理的心理进行了解和评价,因为具有集体取向的心灵除了借助投射(projection)方式之外,无法以其他任何方式来进行思考和感觉。我们理解为“个体”概念的东西只是我们在人类心灵和人类文化的历史中相对新近获得的产物。因此,在人类历史的初期,那种至高无上的集体态度几乎完全阻止了对个体差异的客观心理评价,并且阻止对个体心理过程进行科学的客观化思考。正是由于这种心理思维的缺乏,使知识被“心理化”,亦即充斥着被投射的心理。这类显著的例子可以从最初运用哲学观点来解释宇宙的企图中看到。个性的发展以及由此导致的人类心理的分化,与客观科学的非心理化历程同步演进。 在早期基督教占统治地位的实用倾向中,当一个理智者屈从于他的攻击本能而卷入雄辩的论战时,他就很难保持住自己的本色。这种信仰的统治太过于严厉苛刻,丝毫也不允许独立的活动。更有甚者,它在确定的理智内容方面显得贫乏无力。它那些足以傲人的、寥寥无几的观念,尽管有极大的实用价值,但对于思想来说都是确切无疑的障碍。理智者比情感型的人更多地受到献身于理智的影响。所以,不难理解,从我们当前的心智的发展来看,诺斯替教派的灵知在心智内容上的巨大优越性,不但没有丧失,其价值反而与日俱增,而在当时,它必定对教会中的理智者具有绝大的吸引力。对他们来说,这实际上便是尘世的全部诱惑所在。尤其是幻影说它竭力争辩基督只拥有一个形同虚设的肉体,他在人世间的整个存在和受难都仅仅是一种形相(semblance),这种观点给教会招致了许多麻烦。在争辩中,纯粹的理智成分以牺牲人类情感为代价而取得了支配地位。 纯粹概念这种实物般的性质自然渗透到抽象过程中,带来述词或抽象观念的“现实性”,它并非人为的产物,也并非独断地将概念实体化(hypostatizing),而是本质上必然的。因为实际情况并不是抽象观念被独断地实体化,并移植到一个同样人为的超验世界去;实际的历史过程正好与此相反。例如,在原始人那里,映像(imago)或者说感官色觉心理的反映,是如此强烈和富于感官色彩,以致当一种自发的记忆-意象再现时,有时甚至具有幻觉的性质。因此,当其已去世的母亲的记忆-意象突然再现于一个原始人的头脑里时,他会仿佛看到和听到了她的鬼魂。我们只是“想到”死去的亲人,但原始人却知觉到了他们,这正是由于他的心理意象的感官性非同寻常所造成的。这就可以解释原始人对鬼魂的信仰;所谓鬼魂就是我们可以简单地称为“思想”的东西。当原始人在“思想”时,实际上他所拥有的只是灵视,灵视的现实性是如此强大,以致使他经常误把心理的当成现实的。鲍威尔(Powell)说:“在原始人的思维中最原初和最基本的混淆便是主观与客观的混淆。” 思维由于它是现实性的,所以跟行动是一样的。同样,作为思想外覆物(the outer covering)的字词也具有“现实的”效果,因为它唤起了“现实”的记忆-意象。原始人的迷信使我们惊诧不已,这只是因为我们极成功地消除了心理意象的非感官性;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学会了抽象地思考,当然,还总是带有上面所提及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