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草为什么这么丧?
认识兔草,是在2017年10月份,那时我在一家小小的出版社,苦于找不到人写书评,经人推荐豆邮了她。那会儿我还没开始写作,完全是因为商业关系联系了她,我没想到,我们后来会成为朋友。
18年,我跑去上海工作,第一次面基了兔草,她穿着男式的褐色外套,一头长卷发,一身英伦范儿,看起来像个活波开朗的小少女。她给了我她刚过出的第一本书,《研究怪兽的人》,并且在我的胁迫下写下了“我觉得你很帅”的赠语。
那时我还没认真看过她的文章(和朋友圈),我单凭外表,一厢情愿地把她归类为“都市白领版青春美少女作家”里。后来我才知道,我错得离谱。
兔草是出了名的“丧”,她身上的丧分成了三个层次。
最浅的一层是当面聊天。我们常常约在咖啡馆和餐厅见面,一般都还有梁莹一起。她总是扮演着大姐姐的角色,请我们两个小穷鬼吃吃喝喝。她经常穿碎花裙和格子裙,反正永远都是裙子,上身偏男士的外套让她看起来更像少女,我问过她:“你从来不穿裤子的吗?”被其殴打了一顿。
另外,她也很爱笑。笑加上如此精致的着装,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她的丧,如果硬要说有,无非就是吐吐槽而已,并没有超出普通都市青年的范畴。
最深的一层是网络发言。上班的间隙里,我通常不太敢看兔草的朋友圈。她有时会发一些看展、出游、追cp的朋友圈,但涉及到观点和未来的,一定比较丧。
所以,兔草的朋友圈一直处于有点分裂的状态,前一条是“5555嗑cp”“xx故居真好看!”,后一条就变成了“船要沉了,该干嘛干嘛吧”“我们这种写作的没有出路的,安心当社畜吧。”
看得我有时也有点分裂,当看到她丧的时候,总想安慰两句什么,可又在内心里觉得,她说得挺对的,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够反驳的。思来想去,只能点个赞,叹息一声,继续工作了。
上个月底,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在丧中难得励志了一下子,我激动得第一时间留了言。
虽然她并没有回复我,我还是把原文摘录在这里。在我心里,这可能是最接近兔草真实的心理状态,以及的确是她写作中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大多是睡不醒、自我欺骗,或选择性无视的人,还有一部分是看透了人生一丧到底,少有这类看透了还顽固战斗的人。希望自己离丧远一点,离战斗近一点,失败了就再来一次。
认清人生丧的本质,但还是想要去战斗。与谁战斗、是否胜利倒是其次,关键是战斗的姿态得摆出来。
这好像是我从兔草的文章里感受到的力量。
这也是她“丧”的中间层次。既文本里的丧。
《去屠宰场谈恋爱好吗》里的文章,其实大部分我都看过,大多是发表在one里的(为什么没人找我出呜呜呜)。但今日集结成书,放在一起对比一下,好像看到了更系统性的东西。
除了少数几篇以外,绝大部分篇数里,都有一个想要摆脱日常束缚、获得更广阔的“什么”的人。他们无一例外为之付出了努力,却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但在失败之中,又好像以另一种方式摸到了一点点所向往的东西的边缘。
从这里看,兔草是浪漫的悲观主义者。
更重要的是,那个想要逃离的人从来都不是文中的“我”,而是一个他者,出现在“我”身边。“我”看着他努力、挣扎,我心生羡慕,但我又总是怯懦的、屈服于现实的,成不了那个真正的勇敢者。
从这里看,兔草又是胆怯的现实主义者。
我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在我青春期的时候,我一向以理想主义者自诩,逢人便说,觉得理想主义是一件顶级光荣的事情。但现在我却不了,即使有人说:你挺理想主义的,你还是有梦想的。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不了不了,我不是我没有,我是一条咸鱼。
其实我知道,我还是,但那种理想主义只能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慢慢咀嚼,无法拿出来对别人大肆宣扬了。因为在日常之中,没有实现就大肆宣扬的理想,是可笑的。特别是,当你这个理想还不是用来忽悠人融资掏钱,而是真正不涉及利益的,个人的理想的时候,就更可笑了。
为了不让它被外人践踏,只好选择包裹上一层外衣。这层外衣有时是现实,有时则是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一个天天励志鸡汤正能量的人,他想要达到的目标,往往不是从内心里发出来的。反倒一个丧人心里没有丢失的方向,才是真正经过了痛苦的思考,小心保存下来的真正的“理想”。
所以不论兔草在朋友圈怎么丧,现实见面时怎么用“谁谁谁买了房子,谁谁谁挣了多少钱,我好惨”来掩盖自己,我都自认为能够看得到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每次她跟我说“不写了,没意思,好好上班吧”,我都在心里想:可他妈胡说八道吧,你还是会继续写的。
兔草为什么这么丧?大概是理想实现之前的缓兵之计而已,至于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文字一定是无法骗人的,去看她的书吧,《去屠宰场谈恋爱好吗》。书里面应该有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