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基耶夫洛夫斯基 谈 基耶夫洛夫斯基》

    我想我是越来越喜欢将文字变成絮叨的有形记录。一种毫不矫饰的说话状态——这样成为的一本书，在静静的夜里读来深得人心。我总被卑躬屈膝地认为自己是浅薄、对世界里太多事情缺乏智慧与洞察，以至于在某些不得不对自己来一番“总结”的时候，我总是要搜肠刮肚为自己寻找不平凡的证据，然后每次都以疲惫的无奈结尾。读完这本书，我感悟到原来一个人其实可以不用华丽的语言和迂回婉转，只要是一个真实的自己便足够，“我所说的真实不是那种可以与任何人分享的一种公众的理解，它不是用来销售的。”

    所以明白了“理想”之所以为“理想”，因为它总是超脱得令人无限向往，并且也是应该如同无法复制另一个“我”一般地，无可复制。我相信总是有甚么特别的东西融入在每个人的血液里的——对基耶夫洛夫斯基来说，这种独特的东西通过了电影作品表现了出来。

    可是我们依然无法从那些——即使是他亲口叙述的话语中——找到这个人思想的线路。如果你试图追问：为什么最后法国薇罗尼卡回到了家，而她的父亲竟仍然活着？剧情中那个拾荒老太婆的出现是甚么意思？亚历山大的木偶怎么就利用了薇罗尼卡了？……你的疑问将无疾而终。因为在舞台上的这个人，并不把所有人的通透理解当作准星，历经创作的寂寞寒冷之后，他不会介意观众的掌声稀稀落落。一个与母亲冷战已久的女儿在戏院里亲吻了她的母亲，一个男孩的来信，信中说电影取自他的生活；让一个巴黎的女孩子认识到存在灵魂这样的东西……“当你创作一些东西，你又真不知道它会是甚么样子——因为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知道——而结果是你碰巧触及了某个人的命运时，你会觉得很快乐。”这才是他所追求的。

    即使不能一一延循着他思想的线路，你依然能够在某个转角与这个多思的大师相遇，如同两个相距的齿轮终于在某个时刻能够契合。“我不是个长时间追忆梦境的人。”是不是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梦？——噩梦，梦中有人追着你而你始终逃不了。梦见飞过地球。彩色的梦黑白的梦。他清楚地在上学的路上看见一只大象经过，并清楚地记得那只大象的表情。我们经常将梦与现实混淆起来，重叠成为我们印象中曾经经历的样子，有一天你在侃侃谈起的时候猛然意识得到，那也许未曾发生过。
    我们不知道我们究竟记得多少事情，包括了梦境。（我执着地认定那并不是虚幻的部分）敏锐地挖掘许多消失的形象和事情，然后努力地再现它们。基耶夫洛夫斯基似乎就是这样，带着精神上的洁癖去做这件事情的。

    理解他所说的话并不容易，也许最初吸引我的是电影里美丽的滤镜、书籍里喜爱的照片。但是细细地读下去，一步步会有不可言说的感悟。我依然无法完全参透大师的伟大，但是开始懂了，“那个时刻我就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甚么。”

    最后，很喜欢很喜欢在『洛兹城』里的插图。怀里捧着花的老妇人，街边眸子清澈的孩童，还有从窗格上定格了的脸孔……让我想到了冰心的《微笑》。尽管我无法忽视他们眼神里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