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凯恩斯和哈耶克相爱相杀的复杂关系

一般而言，人们提起凯恩斯和哈耶克，第一时间想到的词一定是“宿敌”。但是，在泰勒·B·古德斯皮德眼中，比起宿敌，这两人更像是相爱相杀的挚友。

《重新思考凯恩斯革命》，是古德斯皮德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写的第一本书。作为一位初出茅庐的经济史研究者，怎么样才能从众多的研究者中脱颖而出、一鸣惊人呢？年轻的古德斯皮德先生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可能无法回答。但是从他第一本著作的选题来看，服从大众观点显然并不是他的愿望。在《革命》一书中，斯皮德先生提出了一个有些新颖的观点，即：凯恩斯和哈耶克虽然在政府应该干预经济上持有完全对立的观点，但是两人的理论渊源是有共同根基的，那即是来自于维克赛尔的自然利率。

维克赛尔全名约翰·古斯塔夫·克鲁特·维克赛尔，是古典经济学派中的货币经济学家，斯德哥尔摩经济学派之父。他用储蓄-投资的方法分析了宏观经济学，系统研究了利息与价格的关系，提出了自然利率和市场利率的概念。自然利率是在以物易物的市场中，商品所蕴含的利率，而市场利率是市场反应的利率。市场利率会因为货币原因偏离自然利率。凯恩斯和哈耶克都承认这一点，二者的区别在于，凯恩斯认为，偏离自然利率的市场利率不能自发回到自然利率水平，而哈耶克认为，偏离自然利率的市场利率，能够自发回到自然利率水平。关于利率的这一基础争论，最终演变成了支持政府干预和支持自由放任两大学派蔓延一个多世纪的论战。

从经济思想史的角度衡量，最早的资本主义理论诞生是为了突破封建主义对市场的管制和繁复的税收及费用规则，因此，从1500年的重农主义开始，资本主义就是倡导自由放任的。期间，除了德国历史学派（主张政府高度介入经济）和重商主义，资本主义经济学的主流声音始终对政府干预敬而远之。然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一战以及一战之后的大萧条从理论和实证两个方面否认了自由放任的绝对正确。在这一背景下，凯恩斯靠着一本《就业、货币和利息通论》一鸣惊人，扛起了政府干预主张的大旗，并顺利主导了未来四十年主要西方国家的经济学政策。

如果一定要从理论角度去评判凯恩斯和哈耶克谁对谁错，偏离了自然利率的市场利率能不能回到自然利率，经济学家的答案是——不知道。对于利率和价格变动的时序分析已经成为了当代经济学的黑洞，自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剑桥论战之后，经济学家们安心于瓦尔拉斯一般均衡那几乎完美的数学体系，不再有精力和兴趣去深究利率问题——“经济学中最黑暗的部分”（凯恩斯在给斯拉法的回信中如此论述）。因此，直到二十一世纪初，仍然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回到《革命》这本书，古德斯皮德先生显然没有把不熟悉经济思想史的人们纳入他的潜在阅读者范围。《革命》的行文晦涩难懂，翻译之后更是佶屈聱牙。特别是，如果读者不知道庞巴维克范式、维克赛尔联系，不知道凯恩斯和哈耶克的主张，不知道奥地利学派和新古典学派的区别，那么看这本书就更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了。所以，如果希望更好的阅读这本书，最好先完成两本前置读物的阅读。

《经济思想史》，和《凯恩斯大战哈耶克》。

以上，写给现在已经是特朗普先生经济顾问委员会首席经济学家古德斯皮德先生的第一本著作。

《重新思考凯恩斯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