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曼大帝的桌布:一部开胃的宴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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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作者是英国作家尼科拉。弗莱彻。是一名女性作家,她本人有三重身份,也就是现在流行的斜杆人士。她既是一个金匠,又是一个艺术家,还是一名优秀的厨师。多才多艺的一个人。也是精通宴会制作者;还在经营着一家高档的野味店。她写过很多关于食物的书籍,比如《世界香肠品鉴》、《肉的料理》。
这也是一本关于饮食的书,同时也是一本关于历史的书,或者概括地可以称其为是一本关于文化的书。从英国烤制的鹿肉,到阿拉伯用糖雕筑的城堡,从中国的富含象征意义的鲤鱼,到日本充满禅宗意味的茶道,从昆士兰的玫瑰茄果冻,到爱奥尼亚岛的橙味奶油,从撒满了葡萄干的鸡肉到,用藏红花调制的甜品。期间又穿插着那些早已消逝的人物和历史,亚里士多德、亚历山大大帝、拿破仑、维多利亚女王,撒上古希腊、古罗马、古中国、中世纪、十字军东征和普法战争,再淋上众多闻所未闻、令人叹为观止的典故,一起搅动着读者的味蕾。
那么我们开始这场读书之旅,首先,这本书的章节很多。不算开始作者致谢和结尾译者的译后记,共有二十九章之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章节呢?这是因为作者分别通过基于时间、空间、食材、人文历史做了不同宴会的分类介绍,希望能够将宴会这个实物全面的展现给读者。
所谓无肉不宴,因此在书中自然大量存在着对肉类,尤其是牛肉、鹿肉等“红肉”详细生动的介绍。而且西方的宴会似乎极其喜欢各种野生鸟类做成的食物,野雉、松鸡、水鸭、天鹅、鹌鹑、白鹭、鸻、鹬、甚至鹤都被吃掉,所谓“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大概如此。相比之下,我觉得那些胖胖的鹌鹑或者肥肥的雷鸟应该是一种很好吃的肉类,或者也可以把这两种圆滚滚肥嘟嘟的鸟当做宠物抱在怀里,一定比小猫小狗更可爱——只要它们没有禽流感。
就算忽略食物本身,书中对宴会创意的记载也让人觉得颇具传奇色彩。西方的厨师和宴会制作者们为了安排出让人赞叹的宴会,竟会将活的小鸟、蛇或青蛙巧妙地放进烤熟之后的蛋糕里,以便让客人们在被吓到之后惊叹这种制作方式,甚至有巨型的蛋糕中间被放进了一个演奏乐器的乐师,用那句话说,那真是吃的不是蛋糕,而是创意。这种思维在一种大的文化环境和历史背景中被允许存在和发展,也或许就是这些能飞出小鸟的蛋糕的思维,在西方最终发展出了大航海时代和工业革命,发展出了蒸汽机、电灯、电话、机关枪、铁甲舰、坦克、飞机、计算机、火箭和卫星。
我在这里不得不说,作者这个跳来跳去的章节,对于读者阅读确实产生一定的难度,她会将不同类型的宴会主题穿插的描述,会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整体上,书中丰富的宴会内容还是会吸引着读者。
作者先将“什么是宴会”这个问题列在文章最前面,将宴会的定义做了最初的说明。这个部分,我认为译者的翻译有些些许不足,这章应该叫做“为什么开宴会”,也就是宴会的目的和作用是什么?作者认为宴会是一种传统文明的映射,不同民族对于宴会的表现形式不同,也就是体现了该民族文化传统习惯的特殊内容。换句话说“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同时,宴会还会变成参与宴会的群体的情绪发泄,就是书中提到的反君主制的“小牛头俱乐部”,他们利用食物来表现出对君主复辟的不满。
宴会还代表了主人的好客,并且宴会不止于对食物的享用,还有它的衍生物也是一种文化的延伸。
通过十七世纪一位旅居波斯的法国人,名叫:夏尔丹的人,在他的文章记录着自己亲身经历,作者将当时波斯人的宴会形容为天堂上的盛宴,也说明了。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大陆地-亚欧板块中心的地区,影响着以他为中心的全世界的饮食文化,不论是对西方社会也好,对东方社会也好。
而在西方社会,宴会的黄金时代是中世纪。宴会文化是随着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征服,不断地传递的。法国征服英国之后,带去法国宫廷宴会的食物和礼节。十字军东征即使失败了,也将中东宴会文明带回到英国,改变英国的饮食传统。这个时期的宴会特点是专注在宴会的规模上,食物的变化与近代英国没有太大的不同。作者在描述该时期宴会的内容中,罗列了宴会所采用的食材和大致的菜单。书中提到的食材让我们东方人看了有点惊愕,什么鹤、海豚、海豹,居然是宴会中使用的食材。并且,作者告诉读者,为了准备一场宴会,主人会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满足多达几千人、几天的狂欢派对。可以动用大型吊车,将大到可以在里面洗澡的大锅,吊到烧烤炉上。有时,在宴会上出现死亡事故是很寻常的事情。
总的来说,中世纪的宴会,在宴会这面旗帜上,印上“奢华”二字,随风飘荡。并让上层社会将其奉为圭臬,一起竞相效仿。
宴会成为了政治工具,是争权夺势的目的,也是一种有效的手段。竞争的双方,往往通过比拼宴会的规模,来决一雌雄。阿拉伯人比赛方式是,比屠宰骆驼的数量,印尼人则比赛屠宰猪的数量,日本比谁能蒙眼品出茶的种类,不同的国度对宴会比拼的食物,有着自己的习惯。
书中举了加拿大奎尔特人竞赛宴会的有趣情景,他们比赛生吞长长的海豹油脂,看谁吃的够多,这个地方让读者又恶心又好笑。
不过这样的竞争,最终都被当地的政府有效地制止了,要不然,竞争的结果让人不堪想象。
作者描述的第一个真实的宴会是在土耳其中部,距今两千七百年前,迈达斯国王的葬礼宴会,这个迈达斯国王是西方传说中的会点石成金的人,传说中描述到,他手摸到的任何物品,都会变成金灿灿的黄金。当然,这些都是神话传说。而文章中,美国费城的考古学者,将葬礼宴会进行了现代化还原,将公元前1700年的饮食展现给现代人。看了书之后,总的感觉,菜色类似于中国新疆地区的饮食特点,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书上的详细描述。
作者接着,认真叙述了鱼作为食材。有很多人认为无鱼不欢!拿破仑皇帝也有类似的想法!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更是狂热地迷恋鱼类和海鲜。古希腊人平日的食物里很少有肉类,基本由麦子加工成的、掺了蜂蜜的粥、面包或烤饼、橄榄、橄榄油、大蒜、洋葱、鱼和掺水的葡萄酒组成。罗马人甚至为了吃鱼而修建了咸水池塘去饲养海鱼。
在中世纪,鱼更是基督教斋戒日期间的主要食物——斋戒日是不允许吃动物性的肉类的,但是鱼类在这里却不被当成是“动物”的(显然生物学是无法赞同这样的分类),反而仅仅是取自于动物身上的蛋和乳制品同样在被禁食之列。有趣的是,欧洲人在基督教虔诚的信仰中,却仍然要创造出种种逃路来,不仅是鱼,连水中生活的各种禽类和海狸鼠也被认为“不是动物”。中世纪著名的神学家、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在一口气吃掉了7条本是为法国国王路易九世皇室准备的鳗鱼的过程中,阐述了只要不是四足动物,在斋戒日期间都可以吃的理论。甚至欧洲的厨师用一种叫白鱼的鱼类制作出了一种无论从外形、颜色还是口感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了猪、牛等动物脂肪的菜。这种鱼在中国就有,没吃过,据说很肥美,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尝鲜。
书中不仅存在着大量关于中国的内容,而且中国的宴会还被作为单独的一章列了出来。但是中国的读者最好不要对这一章抱有很有高的期望。作者认为中国宴会的形成发至宋朝,在清朝达到了高潮。并且。她对中华饮食的传承与文化传统的关联有着自己的看法,并暗中表现出西方人对中餐的不解,即使她对中国农历新年家宴中代表寓意美好的菜品描述十分精彩。但是中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绝对不是书中那寥寥几页就可以一览无遗地呈现在读者面前的。
作者对中国饮食的描述仍然是以典型的“西方的中国观”的视角去进行的。例如在描写到中国宴会上的某些菜肴是用200只鸭子的舌头做成,或者一道菜的调味酒需要100只青蛙时候,作者引用了英国外交官哈里·卢克那轻蔑的评论“大书特书其魅力的那种文章,我还的是留给别人吧”。
但是书中对罗马帝国皇帝埃拉伽巴卢斯做一道菜,仅使用红色胭脂鱼的内脏和触须,而鱼的其他部分都只能扔掉的行为却只感到“奢侈”。如果按照我的想法,这种行为不仅是“奢侈”,更是愚蠢,鱼的其他部分可以做别的菜嘛,哪怕这个罗马帝国皇帝的行为仅仅是出于炫耀。
虽然作者本人已经出版了四本关于饮食、历史、文化和烹调的书,尼科拉·弗莱彻毕竟还是个英国人,而且从书中对中国饮食文化的介绍来看,作者本人对其的了解多半也是通过其他书籍资料的记载和口口相传的道听途说。
本书的译者在上下文上没有做好处理,有时出现低级错误,比如第十一章中,提示,人类从海洋获取了鱼类的脂肪。接着,却说海豹的大脑没有发育成人类一样聪明,这块前后没有任何连接关系,我认为作者是要说明人类获取的鱼类脂肪可以帮助人类发育大脑的组织而已。这些都是题外话。
作者通过“肉”的特性来说明“肉”在宴会中的作用及其统治地位。过去的生存条件让“肥肉”成为了食物中的优先选择,而现今的低脂食品是在营养学的推动所产生的。书中还提到罗马的名称愿意源于“反刍动物之城”。并且将几个大型的“烤肉宴”做了详细描绘,这些宴会也从侧面反映出英国饮食文化在政治活动发挥重要的作用。
那么最美好的一餐是什么呢?作者的理解是在食客真实的饥饿感产生时,遇到眼前的食物,所经历的口感,才是最美好的。人的最原始的本性是痛恨饥饿,甚至上流社会的人在清楚知道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在奢华的宴会中,也会为那些尚在饥饿的人,而选择粒米未进,转身离开,将这些饮食留给他们。
作者讲述了一个法国美食家:格里莫的宴会,他为了讽刺自己的贵族父母,将自己标榜为卖猪人的后代。其实他的父亲是政务税官,母亲是贵族子弟,他的宴会的形式是使用了全猪宴,用此来证明自己的出身是卖猪人的后代,以此来羞耻自己的家人。
最有趣的是,格里莫在退休之后,发了假的讣告,声称自己的去世,来吊唁的人参加了一个以黑色为主色的葬礼,而当他们走进追悼仪式之后的宴会厅——一场仍然由黑色为主题的宴会的时候,1000只蜡烛被点燃,与会者发现,他们的老朋友,被宣告已经死去的格里莫正坐在桌子的尽头等着他们——这是又是一场非常具有哥特风格的宴会啊!
书中作者将“鹿肉”作为食材内容进行描述。文章中写到在亨利八世求爱他的六位妻子中的第二位,安妮。博林的便条中,他示爱的礼物是雄鹿肉,这种高档的红肉在当时象征着坚不可摧的爱情,我自己认为是不是因为“鹿肉”很材,咬起来很难嚼呢?而亨利八世的便条中的雄鹿肉的英文发音与心的英文发音相近,雄鹿肉是hart。这样,送给安妮。博林的雄鹿肉就像代表着一颗亨利八世的心一样,表现了亨利八世的另类浪漫。即使后来这位王后被他个当初掏心掏肺的丈夫送上了断头台,也不能抹杀鹿肉这个食材的高贵品质,它是贵族宴会上的重要食材。
同时,狩鹿这个运动也是贵族才能享受的。文章中列举了几个贵族对这个运动的热爱,不只是鹿肉吸引,还有着宗教上的寓意,鹿本身代表邪恶力量的克星。能够狩鹿成功,也代表着权力可以被保护。在这个部分,作者亲自做了九道与鹿肉相关的菜品,详细的制作过程她在书中一一描述,我就不做剧透了。不过菜品的内容确实让人大咽口水。
不止于宴会的本身食材和人文,作者还提到了宴会的辅助物品熏香和鲜花。这些是多数代表着有文化气息的宴会的必要元素。它们会常常布置在宴会场内,同时还会与食材结合之后,作为装饰和调味的作用来使用。
西方人不喜欢猪肉这个特性,是我们很多人都清楚的,那是为什么呢?书中对猪肉不能在高贵的宴会中出现,或者很少出现,做了说明,这是因为西方社会对猪的饮食习惯不能接受,它们常常吃一些污秽的垃圾,导致人们认为猪肉很脏。可是,在平民百姓的宴会中,猪肉却是主角,而且猪身上的一切物件都可以被用作食材原料,并且都能做成美味佳肴,从这点看,猪肉成为了阶级划分的标准。穷人才吃猪肉的印象深深烙在人们的心中,这样,在中产阶级占有大多数的欧美国家里,猪肉就变成了一种低劣的肉类,不能上大雅之堂。
但是,要是当西方社会出现食物匮乏的时代,所有的动物都会成为宴会的食材。马、老鼠、猫、袋鼠在书中都被记录,成为了当时宴会的饮食。
文艺复兴对宴会做了一种革命性的改变,首先,是糖的比重加重,因为中世纪的糖的价格昂贵,只是作为烹饪中点缀的配角使用。直到发现新大陆之后,蔗糖的加工效率变得越来越高。使得糖的价格越来越便宜。宴会上会用糖做成各式各样的物品,让参加宴会的食客先欣赏之后在食用。糖做的物品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后来在英格兰的宴会上,主人建造了一个用糖做成的房屋,客人可以在糖屋中休息,咀嚼这个房子的任何部位。
其次,文艺复兴之后的宴会变得越来越奢华,银勺、金盘,让宴会成为了一场财富的表演,吃什么变得不重要了,而是用什么样式的器皿才是关键。
宴会的另一个意义,是感恩,这里作者将目光放到美国,他对美国人的感恩节的由来、发展也做了详细说明。
在日本,有着一种素食宴会,就是茶席。是将传统文化做了最大化的继承,每个步骤的标准化的执行,食材的标准化等等,都让参加宴会的人感到得到内心上的平静。
作者还罗列了一些非常特别的宴会,比如:浴中宴会,边洗澡边吃饭的方式。不过这种宴会在西方社会是不能被广泛接受的。马背上的宴会,参加宴会的食客们统统都骑着一匹马,在马背上上餐,食用。森林里的宴会,将餐桌设置在森林里,在天然的大森林中举行着这个特别的宴会。食人宴会,是一种民族式部落的传统文化延续下来的,人文现象,吃人的目的不一而终,但都是先进社会所不用接受的行为。
在不同的时节,人们也会为了庆祝特别的日子,做出不同的宴会。比如:婚宴,它是宴会的高潮,在中世纪时,是婚姻双方在财力上的展示,到了近代,婚宴变得简单了一些,充满了糖果和蛋糕,剩下的是祝福的话语。
兄弟会式的宴会,也是西方社会的特色宴会形式。它是具有特殊情感的、相同行业属性的人们的宴会,这种宴会的食材不是重要,重要的是酒。是兄弟情谊的表现。
圣诞宴会,也是西方社会最重要的宴会,书中是以冬至开始的宴会做引子,描写一直到新年元旦的宴会形式。还把自己在新年前自己做的一场天鹅宴做了描述。
最后,书又回到最开始提到的那块查理曼大帝神奇的桌布上,也就是当一场宴会结束之后,将宴会铺设的桌布直接丢在火炉中,然后,将取出来,掸一掸桌布,就会变成原来的白色,可以马上用来下一个宴会使用。
当今的科学家在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也不能复原这块神奇的桌布。但是桌布不是本书所关心的,作者是关心查理曼大帝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
作者感慨到,钻研书籍所花费的时间,就像宴会餐桌上与朋友共度的时间一样,永远都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这句话是如此精确而恰当地表达了我读这本《查理曼大帝的桌布》的感受。尽管我们不可能穿越时空回到中世纪,去亲身体验查理曼大帝的宴会,也很难去品尝本书作者:尼科拉·弗莱彻亲手制作的宴会菜肴,但是至少我们可以翻开这本书,那仿佛眼前由尼科拉·弗莱彻为我们摊开了一张神奇的餐桌布。
所以本书实际上是一部以西方宴会饮食文化为中心的世界宴会饮食文化简史。无论是中国、日本、波斯、阿拉伯、阿兹特克,都是点缀。或许书中对其他文明、文化、国家和民族的饮食文化的评价带着些许“西方中心论”的色彩,但是毕竟作者自己就是英国人,也就不可能不带着自身天然具有的价值观,所以这点上并不应指责。甚至在阅读的过程中,读者会不可避免地发现,介绍宴会有关于英格兰和苏格兰的部分往往是最多最详细的。况且,即使中国在世界的国际地位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比重,我们现在的世界格局却仍然是以15世纪以来西方主导的全球化而奠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