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
对于晋江女频的小说来说,我一直都报以网络小说的态度去看待,总觉得它应该拥有网文所该有的明快的节奏,见招拆招的情节,不矫情的人设,甚至略带功利的价值观。毕竟这种距离读者最近的小说文体,承载着读者更多的期许和是非观念,一旦有位自不量力的作家试图引用自身的世界观来打破读者的期待,并且试图将那种身若浮萍,命不由己的落寞传递给读者,完全有可能由此遭到弃书的对待,当然如果你有极强的文字功底除外,如果你能够把这样一个哀伤的故事讲得凄美并且引入入胜的除外,如果这本书的作者叫伍倩除外。
书里讲了一个关于因爱成恨字字血泪的凄惨的故事,更凄惨的是,这仅仅是整个系列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开始。小说设定了三位主角,万蚁、佛儿、书影,命运蹉跎,各有着落。三个女子殊途于始,同归于斯,当她们遇到此时风光无限的白凤时,大概看到了今后自己所有的路,所遇到的人,还有最后的下场。把妓女写成主角,不晓得作者有多大的自信和勇气为之之事,光就是如何在女权和时代所迫的博弈中找到平衡的内心支点,不至于让角色过于跳出或者过分沉沦就已是难事,更何况要让她们各自在各自的故事有各自的传奇,当然在第一卷中,三个女子更像是一群旁观者,冷冷的看着白凤的光辉和她的没落,“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命运最大的悲剧在于,结局或许早已注定,只有人在途中,或此或彼,在劫难逃。
白凤的形象要比詹盛言更加鲜明,也更加决绝。为爱不惜铲除阻碍,为爱不惜身临陷境,为爱不惜背叛不可背叛之人,为爱不惜杀害无辜之人,即便此人是从小看到大的白珍珍。正因为行事决绝,心狠手辣,命运多舛,敢爱敢恨,整个阅读过程中反而不怎么容易恨起来。或者说,我行我素,任人侧目,对她来说,詹盛言就是那头待熬的猎鹰,要不熬而胜之,要不同归于尽。也许最后的最后,她最恨的不是九千岁的毒辣,而是詹盛言的无情,可惜一入红尘,一切幻想总是绝望,有情亦是无情,既然愿赌就要服输。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的“义女”,是家财万贯身居高位的詹盛言的红颜知己,是头牌花魁,是京中名妓,却永远不是那个人的妻子,从来、半点都不曾是。
詹盛言很不堪,即使作者给了他足够卑躬屈膝,认贼作父,隐忍待发、出卖白凤的理由,他依旧是很不堪。如果没有白珍珍,他真的会迎娶白凤吗?其实谁都清楚,白凤不过是一件让他醉生梦死,隐匿阴谋的物件,甚至不需要鸟尽弓藏的戏码,用完随手一丢,财帛两契。可惜两人入戏太深,出局太难。直到最后的出卖白凤,詹盛言的义无反顾半点不留情,总让我觉得这个男人的卑劣与不堪,爱时种种,如今看来不过泡影,不禁可惜白凤,亦可惜白珍珍。“娘,毒似蝎。郎,心似铁。”,豺狼虎豹,天作之合。
尉迟度应该爱过白凤,可惜他更爱权力。没有依傍的阉人更相信能够抓住的一切,当然直到听到詹盛言的话,看到白凤的背叛时,心痛了一下,才知道它曾经活过。小说是一个架空历史的世界观,选择了土木堡之变和北京保卫战,同时又拿了明末魏忠贤的设定,成就了文中这位权力熏天的九千岁。宦官的孤独在于他的自我身份认知和实际地位的偏差,永远是帝王家的家奴,哪怕只手遮天,哪怕权倾朝野,正因为这样的偏差造就了他非我即敌的不安全感,而文中尉迟度那种敏感、多疑、人尽为敌的性格正由此形成。身处高位,如履薄冰,看似一人之下,实则万人为敌,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小说最后,白凤死了,最后一个能让他心痛的人死了,詹盛言死了,最后一个朋友也死了,九千岁可高枕无忧矣?
纵观全书第一卷,作者伍倩老师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更壁垒森严的权力铁幕,更卑微更低贱的角色群体形象,在她那种半文半白的古风文笔娓娓道来中,让读者看到了那种至高权力碾压下,脆弱生命的飘摇和无力,小情小爱的悲悯,家国天下的哀叹。
三个女主在这样一场灭绝人寰的惨剧中看到了自己的前路坎坷,身如蝼蚁,命比纸薄,新年的礼花绚丽而散,本以为传奇的东西,转年早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最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做杀多情留不得,飞去”对啊,既然多情总难留,不如一缕香魂飞去,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