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由市场主义经济的反抗

中国的儒教思想，与西方和美国的民主思想，有极其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对完全自发调节的市场经济所作的牵制和反抗。也就是说，使得市场经济不能完全独立于人而发挥作用、指挥社会。
然而，两者间的区别也是明显的。
儒教思想，通过“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平均主义观念，通过“君臣父子”的尊卑规矩，通过“忠孝廉洁，礼智信义”的伦理强化，通过“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通过“立德立言”的精神追诉，使得一种简单的行动规则潜然深入人心，被普遍接受和遵循，从而民众在整体上对将人市场化支配的这种无视个人精神的经济倾向具有天然的免疫力。因为这听上去做起来都显得不道德。尽管没有法律上的限制，社会生活中不存在将人力和土地作为生产成本的一部分进行估算和买卖，并为了利润而组织的高度专业分工化的生产活动。人和土地都不能因为竞争而流动，甚至也不能因为商业生产而被买卖。伦理、道德、子曰诗云、以及“天”和“道”等仅仅以概念形式存在的抽象，扮演了比利润重要得多的角色。市场经济根本就没有向完全自发调节方向发展的空间和土壤。
民主思想，则是在市场经济倾向于完全自发调节社会的过程中，对其努力所作的牵制和调整。民众投票、国家法律法规、工会组织、政府货币和财政调节，都是基于民主思想和政体的对抗完全市场化对人们生活和精神施加影响的重要手段。
比较而言，儒教思想是一种免疫，扼杀于无，民主思想则是一种反应，对症治疗。前者浪漫却能虚伪，后者真实却可冷漠。前者生活在自己基于直觉而创造的理想之中，欣然沉浸，在冥冥之中，阻挡消融那些被现代称之为“异化”之物对田园美好生活的谋篡和控制。后者则从缺乏精神图景和预先答案的现实出发，对冲突见招拆招，在磕磕撞撞中一一击破症结，熔合民众的声音和需要，疏通着前行。前者的目的，蕴藏着虚化、弱化手段的神情，且目的本身也是缥缥缈缈难以琢磨，这丝缕弥漫的情怀，却可以化有形为无形，无坚不摧；后者通过强化、规范手段来到达目的，目的明确而可测量，特点硬对硬，结果经常是硝烟弥漫，伤筋动骨。前者讲究一种天人之间柔动的气和沟通，在不可名状之中有陷入道与神的“淤积”之病，愈益沉重而不得通透；后者的所有理想都实实在在，可名可触，只是短视的手段和肤浅的情绪，恐将生活陷入愈益复杂的“修补”之循环。前者将个性湮没于绵绵亘古不变的共性，并以此共性来消融一切冲突、变革；后者时时统一变化的个性来得到、创造共性，共性的模样取决于个性之间差异力量的此消彼长。
对于古人生活的莫名喜爱，恐怕就是缘自在那种情愫陶冶浸泡下，拥有确定性的踏实和纯朴，对比当代人力市场化、劳动零件化所带来的滑动感和不确定性，更显可爱可亲。
 
读《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