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线性人生的潜在意淫——《天才基本法》读后感

年末的时候看到豆瓣推送的年度图书，想到一年来看的书屈指可数，很惭愧。

于是浏览了一遍，看到虚构文学里有这样一本书，评分有9.0（而在前年被我奉为神作的虚构文学《斯通纳》也只有8.8分），大概浏览一下介绍，发现是穿越青春文学，并且是从晋江来的。于是我更加好奇这样一本书有怎样的魔力可以得到这样的高分。而在此之前，我曾经追的穿越文只有《新宋》这样的架空历史的作品，总体上我对穿越玄幻类的作品都敬而远之。好在这本书的资源很容易找到，就在手机上看起来了。在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在每晚卧床夜读的爆肝后终于将其看完，现在妄谈一些感受。

声明：整篇读后感中没有对实际故事情节做过的剧透，可以放心食用。

小说通过女主林朝夕的视角展开，从她父亲得奥茨海默病以及自己面临毕业的双重压力开始，让她无意间去考虑自己不长的人生中存在的一个个选择。并机缘巧合，穿越到平行世界（小说中将过去的这个世界称为芝士世界而将原来的生活称为草莓世界）的过去。这里对穿越的架构是我喜欢的，主角穿越回去后依然是自己，但是是小时候的，而且生活环境的设定上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给当时的小林朝夕带来了一定的困境。但显而易见，穿越来的林朝夕裹挟着更加成熟的思想和对过去的批判精神附体，因此内心更加强大自信，于是这个附体后的芝士世界的林朝夕得以开了金手指般，去更加勇敢得追求自己希望的生活，并顺带，向内去探索了自己和父亲的秘密。

此外，这种穿越带来的影响并不是单一的，从草莓世界来的林朝夕在芝士世界的停留并不是永久的，在每每达成一定的使命后她又回带着芝士世界的记忆回到草莓世界（当然使命这个词在这里并不恰当，尤其是第三段的穿越，作者试图将剧情处理得整体上抬高一个程度——那种穷尽追逐之余给自己带来的和解让最后的结尾引申了更多的可能性）。加起来草莓世界的林朝夕分别在小学、初中以及高中的三个时间段回到平行世界展开行动，应对了芝士世界所出现的三种局面，并且又通过在芝士世界收获的经历和凭空多出的学习经验回到草莓世界，最终也裨益于这个林朝夕。为了防止时空错乱带来的种种谬论，作者简单设定了一些障碍，主角也因此对自己的穿越经历讳莫如深，只能以自己的语言和行动对一些事情施加间接的影响来避免严重的错乱发生。考虑到不是严谨的科幻故事，因此对于穿越的细节以及被影响的原生芝士世界的林朝夕的感受，都可以被忽略掉。

当然，我向来对青春穿越网络文学敬而远之，也是因为这类作品大概率会存在一些通病（诸如青春文学的不真实感、穿越小说的不科学感和许多作品莫名的蜜汁关注点都让我不能感同身受），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去探寻大量作品中少数基本闪光的书实在是我做不出来的事。本书在这些地方做得很好（因为作者真实得仔细观察了生活），但仍有一些问题，提到这些并非要做出批判，就好比抽烟有害健康，但抽起来确实爽啊，也是我阅读时欲罢不能的原因：作为网文结集的作品，小说分了过多的章节，除了正文还有番外，这些章节的划分大概是网文催更的要求所致，因此，作者的创作思路也会跟着这样的路线走，最终成就了这样的大部头，但如果用更少的字数和更精巧的结构，以及对一些修饰的优化，会让这个作品的含金量更高（当然这也就是另一个作品了）。其次，林朝夕的三次穿越都给自己设定了新的目标并且逐一克服，这本质上和修仙类网文的套路是一致的——主角的一步步强大刺激了读者多巴胺的分泌，真实的学习过程大概率是枯燥痛苦的，但看主角们挑灯夜战并且一步步取得更好的结果总是舒适的。所幸的是，作者在这个“修仙”的过程中也让林朝夕在学习之外也在其余几件任务上不断周转，冲淡了这种感觉。

瑕不掩瑜，作品最生动的地方正在于它提出了一个不可能却有极具价值的问题：如果你在生活中存在一些遗憾，现在有机会带着现在的经验回到过去重新去面对，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以及，这样的想象有什么意义？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有自己的一个类比来理解，我从高一时开始记日记，距今已经10年了，从最初的纸笔到如今的电子记录，我会在某些时间翻阅过去的记录，看到当时充满焦虑的一些段落，也正如穿越到那个时刻的自己，我会去回溯并评价我当时的反应。这个过程并不能改变过去，但是很多时候过去的危机对现在的我而言早已丧失意义，我可以对过去的事件释然，同时，我也能够在现在的自己身上找到那次经历的影子，从而再与现在的自己和解，这就是我对此的理解（这样的理解严重影响了我对初三、高二、大一记忆的许多认知，这也可以引申为我个人的三次穿越）。这个和小说中的设定类似，通过创造平行世界，来让未来的林朝夕不能通过改变过去林朝夕的命运来影响未来的她。从这个角度上说，作者其实借这个设定送给了我们每一个人穿越时空的工具——只要你愿意去回忆。当然，小说中林朝夕回到未来后草莓世界并没有经历多久的时间（几秒钟），但她已经带着平行世界数个月的记忆回来——而在现实生活中，你做三个月沉浸回忆的白日梦，时间就真的过了三个月。

如果顺着穿越时间点选择话题延续，可以继续引申出另一个小小的讨论，即，你认为你的生命是均匀的吗？作者没有在书中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可以想见这个问题对大部分人的应用可能会是：小升初、中考、文理分科、高考、选择专业、毕业或是升学、追求还是放弃、恋爱还是分手？这些事情都会存在一个比较明确的节点，而绝大部分人，也经历了这样的节点并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状态。如果他们说生命是非均匀的，那么可以理解，因为生命中这些节点的设置是被动的，就好像塔防游戏中定期而来的一波一波怪物。但是，作者对林朝夕的穿越体现了富含鸡汤味的另一种可能：林朝夕追求的事情，从主动认亲，到与老师抗争，到设计自己的课题以及对自己的父亲进行诱导，这里面的每一步改变都不是一个常规小/中学生能够做出来的，更加不是通过消极等待就会出现的，穿越后的林朝夕主动抓住了这些机会去给自己创造新的挑战，因此她的抉择节点就会显著多余常人，理想的话，如果她的一生都是如此拼搏进取，那么林朝夕的生命就是均匀且宏大的。

接着上面的“积极与宏大”，小说中激发我的另一个思考是，什么样的经历才是最有意义的。我在阅读的过程，潜意识里会认同林朝夕对自己生活做出的每一个改变，这些改变大多励志，但也夹杂了无奈，正如借作品群像的一些配角所回答出来的：如果我不具备天赋奥数对我是否有意义，如果我不够聪明那么花费更多的努力考上更好的学校是否值得。这些问题的答案随着我个人年岁的增长（以及观影量的增加）也在变化：各种对生活选择都有其意义，因为你无法像林朝夕那样回到过去去在已知的未来发生前做出改变，而且大部分的选择也不会如同林朝夕在初中毕业班时所存在的情况——那样非黑即白。因此，世俗意义上，只要自己的选择不伤害他人，能够承担其后果，每个人的选择都是具有价值的。当然小说中的大部分角色也满足了这个条件，大部分角色都励志得可怕，但作者也在老林当年的“放弃”上给出了另一个选择，在此就不剧透了。（当然对于价值选择这种复杂的情况，章北海他爹给的回答才是万金油——“要多想。”）

看完这本小说后，回到开头我所提到的《斯通纳》，《斯》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宿命般得无力，这种无力中充满着恐惧与妥协，他的故事又如此线性。只有屈指可数的朋友能够读完并和我讨论它。而这本书不同，青春穿越网文为它带来了大量的年轻读者（也因此大大抬高了豆瓣评分），但同时也给出了必要的思考，因此值得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