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会让人感同身受、彼此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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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联合编剧写了一本“人人都可以写”的小说。
第一步,将你的豆瓣书评、影片、乐评归纳整理,第二步选取部分能够表达你的艺术观、人生观的豆瓣广播,第三步将前面两者像揉面团那样充分混合在一起。然后你按下加热键,就可以等待故事像爆米花一样“砰砰”出生。
比起“推理小说”(渴望改变电影史的导演将他的编剧囚禁在地下室中创作),这本书更像是“吐槽日记”。尼古拉斯·迦科波恩踩着他(至少是自命不凡的)艺术品味,一路飞驰,不断开火。
关于电影:
“电影就是一种工业化的艺术,也正因为这一点,它非常不完美。参与的人越多,作品也就越不完美。它成了很多不完美的集合体。一个人的才华在其他人的平庸中湮灭。我暂别文学而与电影结缘,并不是因为我觉得电影是比文学更重要的艺术。正相反,电影是一门明显弱于文学的艺术。”
关于文学:
“《尤利西斯》从来都没有完结,我喜欢读它,就好像它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海滩,在那里,我只要愿意就可以下海戏水,并且很清楚每次浸湿我双脚的都是不一样的水。”
“奥康纳式的粗砺但又令人着迷的故事所映射的,是藏在角色后面却又大于角色本身的‘言外之物’,具体到奥康纳,这点‘言外之物’就是天主教的天主了。我明白,我一直以来所喜欢的短篇故事、长篇小说、戏剧作品和电影通常都会包含藏在角色后面而又大于角色的那点儿‘言外之物’。”
关于音乐:
“我对利桑德罗说,平克 · 弗洛伊德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而利桑德罗则跟我说,披头士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太热衷于反叛,但这种热衷没能让他们摆脱‘小孩子’的身份,我告诉他那正是披头士的一个优点,不仅仅是音乐家,很多艺术家的最大问题恰恰是他们已不再做‘小孩子’了。”
但归根结底,这本书讲的是我们对平庸的恐惧。
导演恐惧平庸,把编剧囚禁在地下室,他“自欺欺人”地认为编剧只不过是帮他把他的剧本敲打出来。电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创作,演员、摄像、编剧都只是在帮他的忙。他想要创作出改变电影史的作品来“证明”自己。
编剧恐惧平庸,他甘愿被囚禁在地下室,去完成一个好的剧本。他对文学小说有着无比的挚爱,有无数仰望的作家(博尔赫斯、乔伊斯、奥康纳……),但苦于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天才/改变世界的人。当他担心自己会让导演失望时,他写道:“其实是我不能忍受自己可能在自己眼中失败,那可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啊。”他讽刺那些“努力”的人,包括他自己:“我有那么一点儿才华,也有长时间工作的能力,能在漫长的工作时间里完成框架构建、故事戏剧化这些写作中最让人头疼的部分。我只是在用长时间的工作来掩盖自己的局限性。”
影响的焦虑,是“人类对于平庸的恐惧”在艺术上的体现——
“在莫扎特之后还去作曲是荒唐的。
在《尤利西斯》之后还去写作是荒唐的。
在塔可夫斯基之后还去拍电影也是荒唐的。”
互联网时代助长了平庸,社交网络蒙蔽我们,让我们误以为自己是大艺术家:“在Facebook和其他一些应用软件的帮助下,互联网对人们说:你们现在都是艺术家啊,你们自己,你们的生活就是你们的艺术作品,就是你们自己的电影、书籍、绘画、雕塑和剧作,所以你们就忘了那些电影、书籍,忘了那些绘画、雕塑和剧作吧,你们看看自己,展示自己就可以了啊。”
平庸几乎成为了一种日常,一种本能:“平庸会让人感同身受、彼此认同。”《失败笔记本》和马丁·斯科塞斯不久前对漫威电影的评论一样,探讨我们究竟有多大空间去抗拒平庸和反叛本能,充满无助但并不真正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