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激进分子:反噬中的时代弃子
观看新疆反恐纪录片后,我萌生出了解伊斯兰极端主义根源的念头,自然不会躲开这本纪实作品。浩繁的人名和不够清晰的脉络一度让我硬着头皮,但戛然而止的尾声读罢又让人惘然与不舍,接近20%的书籍内容是关于致谢与资料文献,这又不得不让人钦佩作者的良苦。
从阅读体验上,诚实说,张彦的写作水平与架构能力在此书中显得非常有限,除了苏丹、冯门德、拉马丹这几位人物的篇章读来兴致勃勃外,其余许多内容是会议、文献、时间、事件的简单叠加。毕竟纪实文学不是大事记,人物的塑造、事件的起承转合,都是文学性的重要判断标准。
但上述问题无法遮掩张彦的努力以及尽全力呈现出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发展历程。如果想要研究这一主题,《慕尼黑的清真寺》绝对可以当作优选的入门级读物。
不断蔓延的恐穆情绪,让人一提到伊斯兰就心怀戒备。但在张彦笔下,伊斯兰曾是悲剧性的时代弃子,两极时代,穆斯林成为政治角力的工具,政客们无人真心实意在乎这批弃子的生存情况,反而是不断利用之又将其抛弃。唯有自强,甚至是以武力圣战先声夺人,才能有一席之地。需要反思的不只是这些精英化的伊斯兰极端分子,还有曾经用其干涉国际事务的强国们。
张彦将伊斯兰的历史镶嵌在慕尼黑清真寺的筹备、营建、发展过程中。面对18世纪的豪强争夺,大批北非、东南亚伊斯兰国家被沦为殖民地,正如当年洋务派的“中体西用”一般,当时的部分穆斯林精英逃避体制机制上的自身问题,而是认为如今的堕落源于没有谨遵《古兰经》,原教旨主义开始燃起火种。
而到了二战期间,大批苏联控制下的中亚穆斯林,无法忍受宗教、政治甚至是人道上的压迫,选择投靠纳粹,更甚谋求国家独立。纳粹实则也将他们当作战争武器。而当纳粹邪魂散去后,这批穆斯林难民再次被边缘化,西德忙于经济建设,无暇顾及这批穆斯林,但他们恰恰极端需要关注与认可。为了对抗共产主义,美国向这批穆斯林施以援手,但所谓的援手,仍然是政治利用,英国、西德同样做此打算。那么唯有自立根生、营建属于自己的清真寺、遵守自己的教规、搭建自己的穆斯林社区,才能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方面面有一席之地。
恰恰就在这时,主张民族独立、政教合一、回归伊斯兰宗法的穆斯林兄弟会风起云涌,在埃及壮大生长的他们想把影响力扩散到欧洲,也得益于美英德等国的支持,以及阿拉伯国家和商人的援助,慕尼黑的清真寺终于尘埃落定,而这个圆顶建筑,决定了40多年后的恐怖主义格局。
而伊朗等国的伊斯兰革命又给这批曾被边缘化的穆斯林以极大鼓舞,此时不炸,更待何时?慕尼黑的清真寺不仅成为欧洲伊斯兰的一个中心,也成为潜在浮冰下的恐怖分子的温床。
看书的过程中,我不断愤慨美国等国家一次次的始乱终弃和自以为是,又气愤当时的苏联也没好到哪去,前有压迫穆斯林,后又入侵阿富汗,苏联同样是始作俑者。这也是张彦想传达的,在反恐过程中,西方国家应该反思——我们除了要指责不人道的圣战外,还要回顾这些年自己干了多少蠢事,最后得到恐怖主义的反噬。
再回到伊斯兰本身,它的确有其固守之处——尤其对犹太人的敌意与排斥,甚至横亘近千年。而那些内部分裂、外部又喊着要团结的穆斯林激进精英们又好到哪去呢?他们不过利用底层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穆斯林,通过曲解教旨等方式洗脑,让他们更好成为圣战战士甚至恐怖主义人体炸弹,以帮助自身获取名利罢了。
在恐穆情绪扩张的过程中,我有时会感伤,在王蒙、李娟、林达等许多作家的笔下,穆斯林有着丰盈灿烂的历史,举世无双的文艺成就,包括诗歌、建筑与绘画。包括我自己走访到穆斯林地区,他们的热情好客与艺术天分,实在无法让我心生厌恶。从数字到东方技术,曾经的穆斯林群体,在黑暗的中世纪担任了文化传播的使者,他们除了犹太人的世仇外,几近时包罗万象的,有着丰厚的哲学、法学、艺术研究成果与灿烂星河的学者。但经历殖民入侵、民族独立、多方角力等等挫折之后,星河开始暗淡。
但伊斯兰激进分子还是忽略了个体差异性与民族区隔感,事实上,只是在圣战上,宗教也许能被利用,成为轴心,但更大层面的伊斯兰国家建设,以及成为被世界大多数国家认可的团体,靠得远不止对宗教的曲解和对年轻人的教唆。
在复杂的反恐形势面前,张彦的这本《慕尼黑的清真寺》显得很大胆,他指责美国尤其是奥巴马政府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软弱,甚至想利用其脉络塑造国家形象。他与伊斯兰激进分子本人、近亲属谈笑风生,将那些秘密诉之笔下,又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突破能力与胆量。
研究伊斯兰极端主义问题,读这一本当然远远不够,但希望这可以成为一个良好的开始——描摹历史轮廓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