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与语言》笔记
词的意义是两个彼此紧密联系的言语机能(社会交往机能和思维机能)的单位。交往必然以词的意义的概括和发展为前提;人类的交往形式只有依赖于对现实概括反映的思维才有可能表现出来。唯有承认词的意义这一单位,才能对词的声音和它的意义之间的关系有个明确的理解。也就是说,人类言语最本质的标志是声音和意义的紧密联系,因为言语的声音方面的单位不是声音本身而是有意义的声音。由此推导,思维与语言的关系是紧密联系和不可分离的,这种统一使词与其意义的联系不同于纯粹联想的联系。维果茨基高度概括了这一基本观点:“思维不是在言语中表现出来的,而是在言语中实现出来的。” 观察和实验研究都表明,儿童只是在以后稍长的时间里才能获得符号和意义之间的关系,或者掌握符号的功能性用途。这是因为,掌握符号和意义之间的关系,以及过渡到用符号操作,不会由儿童的瞬间发展或瞬间发明而产生。儿童不是以一次了结的方式发现语言意义的。发现语言意义的过程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该过程既有它的“自然历史”(也就是说,在更加原始的发展水平上它的早期开端和过渡形式),也有它的“文化历史”(也即具有它自己的一系列阶段,它自己的量的发展,质的发展,以及功能的发展,它自己的动力和规律)。大量的研究表明:①儿童发现词和物体之间的联系并不立即使儿童清楚地意识到符号和符号所指对象的象征性关系(这是充分发展的思维的特征),对于儿童来说,词长期以来是物体的一种属性或者一种特征,而不仅仅是一种符号;儿童先掌握物体-词的外部结构,然后掌握符号-符号所指对象的内部关系。②儿童的发现实际上并不是突然的发现,这种发现表面看来是瞬间产生的,实际上是一系列时间的和复杂的“分子”(molecular)变化导致言语发展中那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关于“自我中心言语”(egocentric speech)的看法。按照J.皮亚杰(J.Piaget)的观点,联系儿童逻辑特征的纽带是儿童思维的自我中心主义(egocentrism),这种自我中心主义在发生上、结构上和功能上处于我向思考(autistic thought)和定向思考(directed thought)之间的中间位置。这里,定向思考是有意识的,它追求存在于思考者心中的目标;它是智慧的,适应现实并努力影响现实它可以通过语言进行交流。我向思考则是下意识的(subconscious),它容易受到真理的影响,也容易受到谬误的影响;它所追求的目标以及它所解决的问题本身并不存在于意识之中;它不适应外部现实,但却为自身创造了一种想象的或梦幻的现实;它保持严格的个体化,以意象形式进行运作。因此,为了进行交流,必须求助于兜圈子的说话方式,通过象征以及虚构的手法,以激发引起我向思考的情感。介于这两种思维方式之间的是自我中心的思维。皮亚杰还认为,言语和思维发展的一般方向是:从我向言语和思维过渡到社会化言语和思维,从主观的胡思乱想过渡到关系的逻辑性。因此:①从性质上说,自我中心言语的根源在于儿童的最初的非社会性;②自我中心言语最后会完全消亡,为社会言语所取代。 然而,与皮亚杰产生分歧的是,维果茨基认为,自我中心言语并不仅仅作为儿童活动的一种随物。除了成为一种表述手段和一种解除紧张的手段之外,它在特定的意义上很快成为一种思维工具——一种寻求和规划解决问题的工具。维果茨基曾以实验中的一个事实来说明自我中心言语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一项活动的进程:一名5岁的儿童正在画一辆市内有轨电车,期间他的铅笔头突然断了。儿童用力揿铅笔,但是纸上显示不出笔迹,只有深深的没有颜色的一条线痕。这时儿童自言自语地说:“铅笔断了。”接着便把铅笔丢在一边,随手拿起水彩笔,开始画一辆出了交通事故后的破电车,并不时地自言自语,讲他画中发生的变化。据此,维果茨基认为自我中心言语不只是一种副产品,或者一种不干扰主旋律的伴奏。“我们观察到自我中心言语如何在一开始标志着一项活动的结局或转折,然后逐步地朝中心移动,最后达到活动的开始部分,呈现出指导性的、计划性的作用,并把儿童的行为提高到有目的的行为的水平。” 而且,维果茨基认为,儿童最初的言语就是纯粹社会性的,自我中心言语不是从我向言语转化到社会言语,而是从外部社会言语转化到内部人言语。言语越来越成为思维的工具,而儿童思维的发展则依赖于他对这种思维活动的社会工具的掌握。自我中心言语在从有声言语到内部言语的演化过程中是一个过渡阶段。在实验中,年龄稍大儿童和年幼儿童的行为表现是不同的。“年长儿童默不作声地对情况进行考察,然后找出解决办法。当儿童被问到他正在思考什么东西时,他所给的答案相当于学前儿童的大声思考。这就表明学前儿童通过自我中心言语实施的同样的心理运算(mental operation)已经让位于学龄儿童的无声的内部言语。”维果茨基指出,由于有声的自我中心言语和内部言语完成了同样的功能,这样的相似性表明,当自我中心言语消失时,它并没有简单地消亡,而是“转入了地下”,也即变成了内部言语。当这种转化发生时,面临困难的儿童便一会儿求助于自我中心言语,一会儿求助于沉默反应。“我们的假设是,内部言语的过程几乎在学龄开始便得到发展并变得稳定,它引起那个阶段观察到的自我中心言语的迅速终止。”在这个问题上,维果茨基的观点是,全部发展遵循着以下路线:言语的主要功能(不论是儿童的还是成人的)是交流,是一种社会接触。因此,儿童的最初言语基本上是社会性的。开始时它是混合的和多功能的(global and multifunctional),后来功能开始分化。当儿童将社会性的行为形式转移到个人内部心理功能方面,像和其他人交谈一样开始对自己交谈时,自我中心言语发生了。随着儿童的发展,自我中心言语逐步转化为内部言语,这种内部言语既服务于我向思考,又服务于逻辑思维。 到了2岁左右的某一时刻,思维与语言发展的曲线会出现会合,从而引起一种行为的新形式。这个关键时刻,即言语开始为智力服务,思维开始用言语表达的时刻,是由两种行为表现出来的:①儿童对词语有着主动的好奇心,对每一件新事物都要问“这是什么”。②儿童的词汇量迅速、飞快地扩展。在这个转折点之前,儿童只迅速、飞快地扩展。在这个转折点之前,儿童只拥有少量的词汇,这些词(如同在条件反射中那样)替代物品、人、行动、心情或欲望。在那个年龄,儿童只知道人家提供给他的词汇。现在,情况起了变化:儿童感到有一种说词语的需要通过提出各种问题,意欲学会表示事物的语言符号。“他好像发现了词语的符号功能。”言语在早期是情感、意动的,现在进入了智力的阶段。思维与语言发展的两条曲线会合在一起了。由此,维果茨基就个体发生过程中思维与语言的发展归纳出下述几个结论:①思维与语言在个体发生的过程中发展根源不同;②在言语发展中,存在一个前智力阶段,而在思维发展中,存在一个前言语阶段;③在某个关键时刻之前,两条发展曲线是不同的,互相之间是独立的;④在某个关键时刻,两条曲线开始会合,于是思维变成了言语的东西,而言语变成了智力的东西。 言语的发展过程。维果茨基把言语的发展过程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原始或自然阶段。这一阶段与思维发展中的前言语和言语发展中的前智力相一致。这时,言语的运作是以原始形式出现的,因为它们是在行为的原始水平上逐步形成的。 第二,幼稚的心理(naive psychology)阶段。该阶段类似于幼稚的物理(naivephysics)表现,也即儿童对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事物有了物理特性的经验,这些经验运用到工具使用方面,儿童首次表现出萌芽中的实际智力。这个阶段在儿童的言语发展中是非常明确的,其具体表现是,儿童在尚未理解语法形式和结构所表示的逻辑运作之前已能正确使用若干言语。例如,儿童在尚未真正懂得原因、条件、时间等关系之前就会用“因为”、“如果”、“当……时候”、“但是”等词语。看来,“他未掌握思维的句法就先掌握了言语的句法”。 第三,外部符号阶段。随着幼稚的心理经验的不断积累,儿童进入了第三个阶段,其特征是有了外部符号,这是在解决内在问题时用作辅助手段的外部运作。该阶段的具体表现有儿童拨弄自己的手指来数数,采用一定的助记辅助手段或记忆术来帮助记忆等等。在言语发展过程中,这个阶段的特点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言语。 第四,内部生长阶段。这时,外部运作向内转化,并在这一过程中经历了深刻的变化。儿童开始用脑子数数,运用“逻辑记忆”,也就是说,运用内部的联系和内部的符号。在言语发展过程中,这是内部的、无声的言语阶段。然而,在这一阶段,外部运作和内部运作之间仍有不断的相互作用,一种形式常常很容易地变为另一种形式,接着又变回来。当内部言语用来为外部言语作准备时(例如,在仔细考虑即将要做的讲座时),内部言语在形式上可能接近外部言语,或者甚至完全变得像外部言语。“内部的和外部的行为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各自都影响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