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价值的内容是导论和框架
本以为是一本专著,没想到是会议论文集。2009年12月“第五届跨文化传播国际学术会议”。单篇的论文知网可以下载,但这些论文以何种逻辑分类,体现了编者对当时跨文化传播中热点的梳理和把握。
社会文化一直以来都是传播学重要的理论传统之一。它的基本前提是,现实不独立于人之外,而在人与人、群体与群体、文化与文化的互动过程中建构起来。当我们谈论跨文化传播的时候,专注点在最后一种形式的互动,即文化与文化的互动。
文化与文化的互动本身就是传播,这种传播在多个层面上进行。新闻传播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层面。
第一部分选取的论文,都是从新闻报道内容切入,关注的是新闻对于文化他者、他国的形象塑造,比如科林·巴斯克斯的《形塑中国:英国报界镜像下的中国形象》。本部分编者的基本结论是跨文化的新闻报道多有偏见,并认为这就是跨文化对话媒介困境的体现。
第二部分关注新闻伦理(包括操作规范),选取的论文关注的是国内新闻学者和业界人士对于新闻专业主义的理解、对新闻伦理的认识和构建问题,这些论文对“新闻专业主义”多少持审慎和批判的态度。我觉的其中最有启发的事芮必峰的《描述乎?规范乎:新闻专业主义之于我国新闻传播实践》。
第三部分的论文为建构跨文化对话的新媒体伦理提出了一些思路,或者做出了一些尝试。郑保卫《论中外不同文化语境下的媒体责任观》倒是颠覆了一些从前我对这位老师的印象。
第四部分把关注点放大到跨文化传播的观念,不再局限与新闻传播领域,比如魏光莒和陈龄慧的《影像主体与文化他者:存在美学的反省》。
第二部分是全书的核心章节。
编者在导论里面说得明白,他怀疑 “人们对于媒介伦理和新闻专业主义的崇拜”正是跨文化对话的阻力。这里面的逻辑是,西方记者编辑在标榜客观公正的新闻专业主义指导下生产出来的国际新闻,对于新闻发生地的人来说,并不客观公正,这说明是新闻专业主义出了问题,这是从新闻实践的观察所得,当然,编者也简单的从理论上论证新闻专业主义与偏见报道之间的因果关系。
编者认为,西方新闻道德即使是在其生长的文化中,也不是其自己号称的那样具有正当性,那样立场公正,而且新闻专业主义的自负,造成了它单向的向国际新闻界推行西方价值观,是对异文化的不尊重,编者称之为“新闻道德的冷漠”。新闻道德的这些冷漠,追根溯源,来自于现代性,现代性作为一种认同的力量,内含了区分和对立。认同现代性,就等于否定了非现代性,否定民族文化,否定传统。那句著名的“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坚决捍卫你发表观点的权利”就是典型的现代性观念,是一种虽然承认差异但拒绝沟通的傲慢。
单波老师哲学博士的学科教育背景有足够的吸引力,他的整体思路也体现了新闻学科中难得的思辨性。总的来说,编者的导论和选取的文章都很有启发性。
个人认为,揭露新闻专业主义不正当不公正之处,在唤醒国人对西方新闻伦理的盲目崇拜方面,确实是有效且必要的。但希望西方人放弃对新闻专业主义的盲目崇拜,既无可能,也无必要。正如编者自己所言,新闻专业主义并非无本之木,而是被现代性所滋养。那么,现代性对于主流西方人来说,是可以质疑和推翻的吗?我怀疑就目前的情况看来,答案是否定的。现代性当然也造成了人们生活的分裂,但相比起它发动的全球化,以及由此确定了某些国家的国际话语权,现代性的弊端当然可以被忽略不计。
话说回头,虽然根子上不松动,但细枝末节上的翻转也并非绝无可能。我们个人能做的,不也就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使使劲嘛。
比起让西方媒介从业者意识到他们的问题,让国内的媒介从业者意识到新闻专业主义的问题才紧迫,更有现实意义。我赞同“对话性”是传播的根本需要,但西方文化整体上外向而强势的,指望西方的媒介文化放下傲慢,从内部自主的改变,不如从外部冲击它。势均力敌才有对话的可能。东方的媒介文化,必须自成体系。中国的新闻界如果自己没有一套经得起推敲的伦理体系,只是一味地呼吁、祈求西方来理解你,所谓跨文化交流,也不过是西方少数人的兴趣爱好和东方一厢情愿的想法。
实际上,西方世界的新闻传播理念的从上个世纪20年代起,一共经历了3次大的转向,每一次转向都有内驱力。眼下,跨文化转向的内驱力是否充足?而且,东西方新闻传播起点不同,中国的新闻传播理念的变化轨迹怎样?是否也有足够的动力转向跨文化?这些都还是有待论证的。
另外,在传播理念跨文化转向的名目下,在异文化框架下讲述本土文化的相关研究也应该成为主要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