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后院“小事”,也挺让人喜欢
有人说,少女眼中应该有的是万里星河而不是人间世俗。
但约摸想要真正实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碧玉放久了都会染尘,人当然难以免俗。但仔细想想,在人间走一遭,被尘世烟火气熏染一遍也不见得就是多坏的事情。四大名玉里有一种叫做独山玉,以色泽斑驳陆离闻名,色杂但混合得恰到好处,须知做人也该是这样,纯粹干净自然最好,但要是做不到毫无瑕疵,不如退一步,求一个心杂而不乱,求一个“圆润通透”即好。
《深宫缭乱》里的齐嘤鸣就当是这样的少女,出身富贵但只是庶出,父辈在朝里显赫,但自己又是女子身份,继承不了荣耀,只能被用来当做谈判联姻的筹码。后来嫁到宫中侍奉皇上,也只是做续弦,被老佛爷喜欢,却偏偏不受正主待见。
如果剧情只说到这,偏好古言的读者,想必会觉得又是一出女主不得不变得腹黑的宫斗大戏,毕竟在那样一个庭院深深的大染缸里,光凭想象都能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该如何负重前行。但这个世界偏偏还有另外一种人,如向阳花木奋力生长,苦挨得,骂也挨得,但又不改本心之赤明透亮,艰忍、傲然、挺拔、强韧,我们可以用许多正向的词语来形容他们,在这一点上,我是佩服齐嘤鸣的,庶出的身份反而成为她的本钱,因为从小见惯了母亲如何以妾的身份与周遭打牢关系,她对官家的那一套并不觉得委屈,皇帝取笑她、为难她、不喜欢她,都不要紧,无非是从一个矮一些的墙里搬到高一些的墙里,对于那些总是望向天空的人来说,墙高墙矮好像也不要紧。
相对的,嘤鸣之前的那位皇后薛深知,就该是眼里只有万里星河的女孩子吧,只是薛也是苦命,父亲位极人臣还想再进一步,趁着皇帝年幼将女儿嫁入宫中。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唯独薛女不愿意这样,她讨厌皇宫,讨厌这里一切的生硬和古板,讨厌那些戴着假面具的皇帝和臣子,讨厌被规定好的未来。她最像是大多数的年轻人,有朝气也敢闯荡,喜欢自由,最不愿做一个棋子被安排上既定的使命,所以当飞鸟被关进了笼子里,失去了天空,失去了翅膀,等待着的,便是唯死而已。
薛深知和齐嘤鸣是好友,自幼一起玩耍,却在应该绣花扑蝶放风筝的年纪,被安排上同样的使命,堪堪成人就被拣选入宫。一个宁折不弯,一个随遇而安,该是说薛太傻,还是嘤鸣太软弱呢。
其实尤四姐的故事向来不能算作虐心的作品,之前的《浮图塔》也好,《凤髓》也好,多是多情少肉的纯爱戏码,难得会让人纠结头痛过,有些女版痞子蔡的气质。其中又尤以明清架空文中的背景考究为人称道:人物称谓准确,着重于衣食住行风俗人文,以及古风化的俚语使用,对于净身、女子裹脚等的细微描写,再加上京味甚浓,读起来不得不让人感觉舒坦。
角色也习惯于男主腹黑,女子俏皮,多走的是欢快路子,只是《深宫》中薛深知的死,让故事显得有一阵沉痛。
当然自打嘤鸣进宫,故事情理之中的欢脱了起来,欢脱的点就在于:嘤鸣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秀女,而皇帝也不是所谓僵硬古板的老头子。
先说说皇帝宇文意吧,清朝架空历史、典型的外族姓氏、六岁登基、靠祖母带大,叔叔掌权、又有顾命大臣蛮横。估计很多人都能猜到这是顺治和康熙的模型,除了“多尔衮”那一条之外,活脱脱的少年康熙模样,当然不是陈道明版本的严肃风,该算作韦小宝里的逗比皇上。有城府但不讨厌,重事功却更讲情义,明面上因身份问题不喜嘤鸣,更想着利用她铲除外戚,却是口嫌体直的直男做派。
而这边的嘤鸣更是奇妙,说她憨厚吧,却蕙质兰心,说她幸运顺风顺水吧,又一心只想跑出去。当初装病不愿入宫,现在进来了又是随遇而安;知道祖母喜好,愿意低头讨得欢心,也只是浅尝辄止绝不拉帮结派;离开青梅竹马的海银台,明明不想将就,但在皇帝身边也是能屈能伸;更可爱的是那股子怂刚劲,面对屡次以“吃东西”为由让她难堪的宇文意,总能找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反将手段。
怎么形容呢,宇文意和齐嘤鸣,就像是一男一女两个皮囊里套着同一种灵魂:向往自由、敢于隐忍、尊重规则,又能直面内心。说白了,这是两个江湖气的少男少女,想要闯出皇宫的故事,敢爱敢恨才是年轻人最真实的写照。
晋江网站当时连载时给出的标签,叫做双向暗恋,指的就是这对欢喜冤家,在打打闹闹里,更是一同接受着风雨考验,完成从敌人到战友到爱情的蜕变。但我还是更喜欢四姐写在书中的那段旁白:
这世上的喜欢从来不是无缘无故的,要么出于瞬间的怦然心动,要么就是遇见了另一个自己。
这里说一出题外话,当初看陈道明老师的《康熙王朝》,小时候只记得那个叫苏麻喇姑的姑娘,一直以似仆似友的身份陪护康熙左右,从他接过皇权开始,除鳌拜、治贪官、征三藩,她都静静的站在他身旁。直至传来她的死讯,康熙从马上昏厥,才略微让人看到一丝感情的影子。
那部《康熙》是正剧,不见“爱情”的影子,但我那会儿总是执拗得觉得康熙和苏麻喇姑就该是一对,两个同样在深宫院墙里起于浮萍的少年,怎么仅仅只是一辈子的知己呢。
有时候,像四姐这样,皇家子弟不讲权谋讲讲爱情,也的确能触到一丝我等老年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