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海報
![](https://img9.doubanio.com/icon/u54181173-24.jpg)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https://img2.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81.jpg)
在聊流行文化之前,按照往常慣例,我都會先講講技術方面的事情。
絲印,全名是絲網印刷,英文名(Screen Printing),可算是最古老的印刷技法之一了。首先你得弄個架子,木的鋁的都可以,然後開始拉網。根據網目的數量(也就是網的密度),印刷者可以調節印刷的精度。然後塗上一層塗料,並拿出事先做好的菲林,附在網版上用陽光曬(這是最簡單粗暴地曬法),然後菲林有顏色的地方光就會曬穿,反之亦然。等菲林拿走後,再把版上抹上顏料,直接在承印物上這麼用力一刷,顏料就會穿過網版附著在印刷物上了。
其實絲印是門很古老的技藝,人們在漢墓終究發現相同原理的印刷物,並以夾頡花印法稱之。那為什麼這種印刷模式會在流行文化裡掀起軒然大波呢?我們得提到另一個人。
Andy Warhol,俗稱美國波普之父,他就是絲印印刷的狂人。在他的自傳裡,曾經談到說他每天不停的喝可樂作畫,然後用不同的絲印版在不同的層印物上印刷。在他的名作“瑪麗蓮夢露肖像畫”裡,我們可以看到這種情況:
![](https://img9.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44.jpg)
非常簡約的顏色,幾乎把人臉上所有光影帶來的漸色層給取代。這就是絲網印刷的特色,你一次只能印一個色,而且還不能分層印刷。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這幅肖像畫裡有四種顏色:頭髮的黃色、眼影和背景的青色、嘴唇的紅色還有皮膚的粉紅色。那或許有人要問了:既然這顏色這麼單調,為什麼Andy Warhol 這麼癡迷於它,甚至還要大量採用這個技術呢?
其實答案很簡單,那就是便宜加好印。雖然顏色表現的粗暴一點,但只要你網曬好,不但海報可以刷刷刷的印,甚至衣服也可以一起印(當然墨跟網的條件不一樣)。這就回到了Mondo這個公司上。這家位於德克薩斯首府奧斯丁的小公司,他早期的海報幾乎都是絲印,比如下面這張第六屆昆丁塔倫提諾電影節的海報:
![](https://img3.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33.jpg)
我們可以看到,雖然這個海報明顯比之前Andy的海報要細緻很多,但仔細研究就能發現,這款海報其實就是兩色印刷:底色黑加上紅色。海報裡還有部分漸變的效果,則是用顏色的密度來進行區分的。
要知道,Mondo本來就是一個小工作室,他們位於奧斯丁的一家電影院,專門幫電影院畫一些宣傳海報。可能很多國內的朋友不明白,國外有很多電影重放的活動,尤其是電影之國美國,大家再一起放經典老片然後互相討論是很常有的事(可以參考狄尼諾於二零一三年的騙子Malavita (別惹我),其中就有一段笑料是他被法國當地人抓去講身在法國的美國人怎麼看黑幫電影的)。正因為有這樣的需求,所以Mondo從一個小小的宣傳海報畫室,被昆丁看上後大肆宣傳,逐漸轉變成影迷之間擁有一定份量的電影海報創作團體。
![](https://img9.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34.jpg)
要知道不是每個電影海報繪畫室都可以很成功的。我還記得十幾年前,那時身在印尼時,他們的電影海報就是靠當地人畫的。只是不知道錢沒給到位還是怎麼的,電影海報無一不畫得非常失真,尤其是這部一九九九年的Mummy(木乃伊),不但封面上的人臉有總濃厚的廣告顏料感,連布蘭登·費舍(Brendan Fraser)和蕾切爾·薇兹(Rachel Weisz)都嚴重失真,直到後來我看到影碟時才知道原來他們長這個樣。而那時候臺灣已經採用印刷的宣傳海報了,所以我一直對這種海報創作有點排斥。
後來我在翻閱中國的老照片時,赫然發現在三四十年前,大陸的戲院也是採取這種手繪海報的形式。人物一樣的模糊,細節一樣的失真,再配上代理商翻譯的大大字體,也是違和感十足的。不過早期的電影(上世紀二三零年代),電影都是透過手繪海報來進行宣傳。比如最有名的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這一看就是手繪上去的。不過根據好萊塢財大氣粗的模式,我相信當時這批海報還是找專業的印刷廠去印的,不像Mondo這樣還得透過絲印這種方式來節省成本。
![](https://img1.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40.jpg)
但正因為絲印的簡單粗暴且便宜,這幾點完全擊中了B級片愛好者昆丁的點,也包括墨西哥胖子吉爾莫(Guillermo del Toro)的點。所以他們開始與這個工作室合作,並在放映老片的過程中逐漸增加這個團體的創作量,於是乎他們有更多的資源,並開始了更完整的四色套印印刷。最後,變成今天涉及唱片、海報、書籍(雖然目前只有兩本)三位一體的藝術工作室。
![](https://img9.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804.jpg)
如果說Mondo誕生於電影放印會,那CC(Criterion Collection,標準收藏)則是另一種故事了。有鑒於家庭影院的興起,再加上膠片會因時間而受潮損毀,一個半官方半私人的團體出現了,那就是CC了。CC致力於收藏許多逐漸被人遺忘的經典老電影,在透過一幀一幀的數位化後,再透過影碟的方式重新發行。我還記得柯波拉在“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出DVD時,特別加進了以前被院線剪掉的畫面,以Redux名義重新發售,並認為DVD這一形式拯救了他的電影。
這些電影,大部分是採用原來的宣傳海報。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CC也開始請藝術家們重新創作影碟封面,並採用一種極簡的、當代的風格去創作。這也難怪,因為CC主打的是歐洲大師的藝術片,不像Mondo那麼關注B級片或Cult片,所以海報創作上更帶有歐式風格的典雅與簡約。
![](https://img9.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36.jpg)
![](https://img1.doubanio.com/view/thing_review/l/public/p4251738.jpg)
不論是充滿怪誕風格的Mondo,還是簡約典雅的CC,他們都是一群熱愛電影,希望幫助更多人理解那些塵封已久的老片的狂熱粉絲,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希望喚醒大家對這些經典事務的重視與迷戀。科波拉曾說過:“當他看《教父》三的樣片時,發現自己女兒被膠片記錄下來,覺得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我相信,只要有這些藝術家在,有這些為對心愛事物付出大量心血的人在,經典將永不被遺忘,並時時以當下人的方式吸引著年輕人去觀看。正如偉大的影評家羅傑·伊伯特(Roger Ebert)曾說:“電影看多了,不知不覺就會把導演們當成老朋友,對他們的好惡暸若指掌。”正因為有這些熱心之人,我們才能認識更多更好的朋友,那些跨越時空,卻能彼此了解並打氣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