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在,岁月在,你在,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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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初,乍暖还寒,我在香格里拉的松赞林寺“朝圣”,远方的雪山圣洁无暇、面前的佛像庄严肃穆,我有样学样地双手合十,顶头、于喉间、当胸,朴实精干的藏族小伙扎西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要多笑啊,微笑是施舍”,“佛祖就在身边,父母是最大的佛呐”。我轻闭双眼,脑海里闪回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身边的人,千头万绪萦绕心间、内心涌动非常,默了一默仍是难以言说,只能深深伏下、双手空空平放,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这是我读散文集《山川岁月长》时想起的画面,开篇蒋勋写“抽刀断水水更流,在岁月的关口,明知道这关口什么也守不住,却因为这虚设的关口,仿佛也可以驻足流连片刻,可以掩了门关,任他外面急景凋年,我自于岁月无关啊”,我想人类果真是一情感动物,尽管历史变迁、年龄差异及成长背景使得我们有些不太一样的过往,但并不妨碍情感产生共鸣,看来这本书我是非读不可了。
读天地悠悠之苍茫。《我在》及《你要做什么》两篇文章使我有幸识得了张晓风这位作家,实在是太有才情,一句“我在”道出了渺小人类寄生于茫茫天地中的有情与有觉,一篇答友人“你要做什么”问洋洋洒洒道出了愿做树、做菊、做月、做蹄痕、做一只残陋的碗这样的遗世独立但不避世厌世的小儿女情怀,语言轻妙却格局很大。《自然的悸动》《蝉与籁》等文章写自然山川之美、写动植物之趣,读来只觉万籁俱寂,隐隐敲击天籁,想立刻找个世外桃源隐居去。
读过客匆匆之聚散。《最后的狩猎》以写实的手法写一篇猎人随妻去的殉情故事,语言平实似是写一日三餐,读后却颇感神秘震动,余味无穷。《姆妈,看这片繁华!》《不如相忘》《传灯者》写亲情,这份注定不平等且终要面临别离的感情是每个人记忆深处的暖与伤、内心深处的软与痛,是最不可触碰及难以言说的,是我们的暖点与泪点。《日出草原在远方》是一篇诗一样的散文,能写出这样文章的女子一定聪慧曼妙极了,她写母亲与女儿两代人的婚姻,母亲一味顺从父亲的凌辱,她虽可怜母亲却深觉母亲懦弱,等到自己经历婚姻的不幸,才知命运的牢笼同样罩住了她,幸好她终与母亲不同,未重蹈覆辙,而是重整旗鼓、从容起航。语言如此美丽,读来却让人潸然泪下,深感女性之不易。
读红尘滚滚之流年。《无关岁月》中远离故土的父母为了春节的热闹对食物刻意丰盛的储备与许多看似迷信的禁忌,这样的刻意与隆重恰恰彰显着他们对岁月的敬爱与珍重,也饱含着对未来的寄托与期许,跨过时间的河流及地域的鸿沟,你我是否也有似曾相识之感呢?《稻菜流年》《地上岁月》《番薯的孩子》三篇写作者小时的务农生活,靠天吃饭的艰苦岁月里孩子嬉戏玩闹在田埂不知米有几多贵,父母佝偻着背默默抗起一个家也为天真的孩子撑起一片天,岁月终在彼此的身上留下印痕,留给孩子的,是身处异乡深感颠沛流离难以忘怀的乡愁以及对过去穷困生活的后怕和阴影,留给父母的,大概是满头银丝白发和沟壑纵横的脸庞了吧。《店仔头》同是写乡村,但写的是村民聚集在小商店门口的大树树荫下扯闲篇聊八卦谈收成下棋喝酒、孩童围绕在腿边嬉闹的充满烟火气的乡村日常生活,读来很得意趣。《四随》里林清玄写生活中的平淡琐事却蕴含了些许佛理,比如布施他人不是同情,不是悲悯,而是“众生之喜就是我们之喜”,应怀感恩与菩提之心,是为“随喜”;比如命运是“不可知的背负”,是“业”,若不可抗拒时顺其自然、“流浪生死”,是为“随业”;比如“我们顺着人的苦难来满他们的愿”,让他们不要空手离去,同时也“洗涤了我们的污秽”,是为“随顺”;还比如“缘是随愿而生的,有愿就会有缘”,是为随缘。
整本书文笔清丽婉约、细腻动人,又很接“人气”和“地气”,语言平实亲切却触人心弦。大概散文的妙处就在于此,作者不需堆砌辞藻、刻意构思,读者也不用急吼吼地一口气读完,在应付完“俗事”的间隙,偶翻开一页,默读两行,静思自己,只觉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在、我在,即得心静安宁,如能顿悟一二哲理妙思,更感幸甚至哉! 分享单曲 http://t.cn/A6ZIrt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