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民主及其批评者》读书摘记

在《民主及其批评者》中，达尔认为民主有四个来源：古希腊，共和主义传统（主要来自罗马以及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城市国家），代议制政府的理念和制度，以及政治平等的逻辑。【3-4】他勾勒了西方历史上的三次民主转型：第一次民主转型由希腊人尤其是雅典人开启，实现了从少数人统治的思想和实践到多数人统治的思想和实践，多数人统治的思想后来在罗马扎下根。第二次民主转型是由城市国家传播到更大规模的民族国家，产生了全然不同的一套政治制度。第三次转型则是走向更加民主化。

1. 第一次转型：转向民主城邦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民主转型出现在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和罗马共和国，意志可以追溯到基督教时代的地中海，中世纪意大利的某些城市国家亦转变为大众政府，这可追溯到文艺复兴。在这两种政治生活的案例中，民主与共和实践的中心是城邦国家，而结果是大众政府最终被淹没在君主或寡头统治中。【293】雅典人的民主观（一种理想的秩序观而非现实的政治生活）至少要满足六项要求：“（1）公民利益之间必须足够和谐，以便他们能够分享并按照一种强烈的普遍善的感觉行事，这种普遍善不会与个人的目标或利益存在显著的矛盾；（2）公民必须具备高度的同质性特征，否则就会产生政治冲突并在政治善方面产生明显的分歧；（3）公民团体的规模必须相当小，理想地说，甚至要少于伯里克利时期雅典人的四至五万人的规模，这有助于避免异质性以及由此产生的混乱，有利于理解共同善并将其与他们私人或个人的利益区分开来，且便于召开公民大会以作为城邦的主权统治者而担任公职；（4）公民们必须能够召开公民大会并直接决定法律以及政策的决策；（5）除了公民大会，公民参与也包括对城邦管理的积极参与；（6）至少从理想的意义上来说，城邦国家依然保持了充分的自主性，原则上每个城邦必须是自足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上）。”【11-12】

2. 第二次转型：转向民族国家。

第二次转型是从城邦国家转向民族国家，共和主义传统、代议制政府的发展，以及来自政治平等这一信仰趋势产生的某些结果对于促成第二次转型是重要的。

（1）共和主义传统。共和主义分享了古希腊民主的若干假设，[1]但在许多方面则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虽然共和主义强调公民美德的首要性，但它同样更强调美德的脆弱性，以及人民或人民领袖可能腐败的危险性，这可能腐化变质以致共和国无法维继。而公民美德最主要的威胁是由派系和政治冲突产生的，为此其任务是设计一种混合政体，以反映并在某种程度上平衡一个人、少数人以及多数人的利益。18世纪的民主共和主义中最令人担忧的组成部分不是多数而是少数，不是人民而是贵族和寡头，因此立宪的任务是设计一种能够以某种方式克服独裁的的制度，孟德斯鸠的三权分立成为替代混合政府方案的共和主义图景。【22-25】

（2）代议制政府。从古希腊到18世纪，立法机构可以通过恰当方式由其公民选举的代表而非公民全体组成的可能性，仍然主要是民主或共和政府的理论与实践之外的问题。由于英国内战期间清教徒被迫虚心求君主制的共和主义替代方案，对公民权以及政府回应公民要求的阐发预示了民主思想的发展。而最初作为一种中世纪君主制和贵族制的政府制度发展起来的代议制，随着18世纪人民统治的民主思想被引入到非民主的代表实践中，代议制与民主相结合的划时代体制出现，民主观念由此与现代民族国家中产生相关性，新型的个人权利、个人自由以及个人自主的观念得到繁荣发展，公民的资质能够也极大提升。【25-28】

（3）政治平等的逻辑。依据利益平等考虑原则和个人自主的假定，每个人的利益都应该得到平等考量，而且每个成年人一般来说都是其自身利益的最佳裁决者，那么一个联合体中的每个成年成员都具有足够的资格，并基于平等的地位与他人共同参与统治联合体，这也就是强势平等原则。【137】如果成员们相信强势平等原则是有效的，那么他们可能进一步坚持从中产生的信仰。这些进一步的信仰必然关联到联合体制内的政府类型，而这一联合体又是与强势原则相一致的。【30】达尔论证，只有民主政府才会与强势平等原则保持完全一致。他提出民主过程的五项标准：第一，有效参与，即在做出具有约束力的决策过程中，公民应该有充分且平等的机会表达偏好，能够设置议题，表达赞成其中一个而非另一个的理由。【143】第二，表决平等，即在集体决策的决定性阶段，必须保证每个公民具有平等的机会表达一项选择，且在考虑其他公民的选择时要平等地考虑这一选择。【144】第三，开明的理解，即每个公民都应该具有充分且平等的机会，发现和证明对公共利益最有利的事务的选择的正当性（在决策需要允许的时间内）；【147】第四，议程的控制，即Demos必须有排他性的机会，以便决定各种事务如何置于通过民主过程加以决策的议程之中。【149】第五，包容性，即除临时居住者以及经证明在精神上有缺陷的人外，demos必须包括联合体中的所有成员。【171】它们能够与强势平等原则保持一致，并借此为我们提供有区别的民主过程的特征。

3. 第三次转型：更加民主化。

达尔指出，产生第三次民主化转型的三个可能变化：（1）多头政体的条件在不同国家的变化可能导致多头政体数量上的变化。一个极端情况是，多头政体局限于条件特别适合的几个国家；另一个极端情况是，它可能扩大到涵盖了世界上大多数人口的国家。（2）政治生活规模的变化可能又一次根本改变了民主进程的界限和可能性。（3）制度和意识的变化可能会促进有些现在实行多头政体的国家的政治生活更加民主一些。比如，一个更民主的社会可能是公民政治资源和能力的进一步平等化造成的，或者是民主化进程扩大到先前由非民主进程统治的重要机构造成的。【444-445】

[1] 如人天生是政治的动物；为实现其潜能，必须共同生活在一个政治联合体之中；一个好人也必定是一个好公民；一个优良的政体是一个由好公民组成的联合体；一个好公民具有公民美德的品质；美德是追求公共事务中所有人的善的倾向；因此，一个优良政体是不仅能够反思，而且也能够促进公民美德的政体；最佳政体是公民在重要方面平等的政体。【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