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当如子，待子应如父

01

父爱，是个永恒的议题，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只不过，受困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中国古代文学中的父亲形象，大都显得生硬与冷酷，甚至于进一步惊悚为“易牙烹子”“姬昌食子”这样的典故，以父亲烹饪儿子，食其肉的叙述，将父子关系写成一种猎奇。而这，大约是因为在以“三纲五常”为道德标准的古代家庭中，父亲的身份，对于子女而言，是一种不可违逆的权威。上述典故，可以算是将这种权威放大了，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同理，在传奇、小说、戏曲里，阻挠才子佳人们在一起的，总是一个传统森严的父亲形象，如《李娃传》中，将放荡荥阳生毒打一顿的荥阳公；《红楼梦》中，永远对贾宝玉气急败坏的贾政；以及《牡丹亭》中，刻板森严地训诫女儿杜丽娘的杜宝……同时，对比遍布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慈母形象”，“父亲形象”更是长期缺位，不是隐匿不提，就是总在“早死”，所以才有“孟母三迁”“岳母教子”的典故……

因而，父亲在中国人的心中，一度是如神祇的存在，居于高位，司赏罚之职，是仅次于天、地、君的地位。因为“天地君亲师”中，“亲”排第四，是“双亲”之意。但在传统社会中，母亲对父亲的依附关系是毫无疑问的。因而，可以说“亲”中，“父”的比重远高于“母”。

然而，在西方文学中，父亲的形象更为复杂。其中，与中国“弑子”概念不同，就是“弑父”的概念。包含这一概念的，最为典型的故事就是《俄狄浦斯王》，以“弑父娶母”的故事，展示了一段残酷的无法逃离的命运。

于是，当中国的近现代作家接受到西方文学的影响后，中国父亲的形象就有了断崖式的下跌，最为知名的便是《雷雨》中的周朴园。在《雷雨》中，藏匿着儿子与继母私通，儿子对父亲反叛的故事情节，可以鲜明感受到与传统父子关系的一个推翻，颇具现代主义色彩。同样，在张天翼的《包氏父子》中，父亲形象也变得更加软弱无力，儿子在父子关系中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因而，对父亲的反叛，应当也映射着五四对传统的反叛。

这既是有时代背景，也是件历史必须的事情，就好比长期压抑的人，爆发出来，总有毁天灭地之能。但伴随时间的发展，创作者变得更为理性之后，父亲想象也自然会更加复杂起来。也就是在二维的评判标准下，父亲只有“好”与“坏”，而在多元化的评判标准下，父亲应当是一个更为立体、多层次的形象，有软弱的，有坚韧的，也该有温和的。例如，一篇《背影》，让“你站着别动，我去买两个桔子”成为穿越时空的一种感动。

02

但是，如何处理好父子关系，如何做父亲，却仍旧是中国人长久以来所难以解答的问题。

我总以为文化的力量，最为难得的不是它即时的璀璨与绚丽，而是种长久的魅力与影响。正如，虽然今人早以为自己脱离了父权社会的阴影与奴役，实际上，却很难摆脱文化对人潜意识的影响。正如，存在于大多数人脑中的父亲形象，仍旧是沉默寡言，宽厚如山的父亲形象。

所以，再看《父与子》的时候，观照我所能想到自己与父亲间的相处趣事，却是极少的。虽然这决不代表我与父亲的相处存在怎样的间隙，但他缺位于我的成长，却是毫无疑问的。正如，我能想到他的时候，永以种女儿对父亲的尊崇和敬仰，而非朋友式的对等。这不可谓不合理，却算不上一种优秀的父子关系。而如我这般，仍旧陷在传统父子关系中的人，应当也是比比皆是。

所以，我总以为，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有时候还需要做个孩子。真正能够在父子关系中承担起“改变”这一职责的，也只有父亲。也就是在父子关系中，父亲可以变成孩子，但孩子变成父亲，那就是新一段的父子关系了。因此，做一个孩子式的父亲，是至关重要的。

那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孩子式的父亲呢，我以为，首先必须得有童心童趣。拥有童心童趣最为直接的影响，就是更加容易和孩子成为“并肩”的关系，而非养成传统的“仰望”与“俯视。”所以在《父与子》中，父亲会像孩子一样爱看漫画、恶作剧，从而可以对儿子的一切行为进行解读，对儿子的遭遇赋予共情，以“肩并肩”的姿态养成一种朋友式的父子关系。

当然，父亲作为成年人思维的拥有者，在幼儿的思维局限前，还应当担负起引导、教养之责任。这虽然是大多数父亲可做到的地方，却也是大多数父亲所难以做好的地方，也就是如何以有效科学的方法对孩子进行教导。而这，在《父与子》中，也当有所体现。例如批评也该有个限度、乐于助人、真正的善良等。也就是，真正优秀的父亲，永远应该是能够子女带来积极影响的父亲。

所以，成为一个父亲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却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如果为人父母需要考试，那一定有许多人是不及格的。这的确是件让人细思极恐的事情，但反过来也是让人需要警醒的事情。正如心理学家所言：“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一段积极健康的父子关系，必将会对一个人的一生带来永恒的快乐与回忆，而一段消极晦暗的父子关系，也必将会对一个人的一生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

像一个孩子一样做父亲，又像父亲一样对孩子，大约就是《父与子》对于成年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