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半杯茶】之74 《灿烂与邪恶》

1940年5月10日，纳粹德国开始进攻西欧低地国家（比利时，荷兰）。英国政府中，反对首相钱伯纶绥靖政策的议员们终于迫使他辞职。被认为＂有一口好口才，但判断力不太行＂的＂疯子大象＂丘吉尔当选首相。接受了英王的组阁委托后，走出王宫，天色暗下来，丘吉尔对向他祝贺的卫士长说，我只希望这不是太晚了。一边说，一边流了泪。

当时的英国正处在危难关头。人们相信德国的入侵只是早晚的事。大家被要求做好破坏自家汽车的准备；伦敦的邮箱被涂上特殊材料，一旦德国毒气弹来了就会变颜色；知识分子中，有的夫妻俩约好，一旦德国军队来了就自杀。

丘吉尔把自己任命为国防部长，上台第二天，37架皇家空军轰炸机袭击了德国。丘吉尔的真正用意是向世界特别是美国，表明英国战斗到底的决心。当时的美国90％以上的人反对出兵欧洲，驻英国大使肯尼迪（后来的肯尼迪总统的老爸）更是对纳粹多有同情，反对支持英国抗击纳粹。丘吉尔发电报给美国总统罗斯福，说我们跟德国会干到底，你快来支持吧。要不德国把我们打败了，自由世界就剩你一个人了（这当然是意译）。罗斯福总统说，听到了，祝你好运（这当然也是意译）。

丘吉尔首先得振作英国人民的战斗精神。他利用每一次去议院演讲的机会，加上无线电广播，先把危机说清楚，再给人民以乐观的理由，最后是自己坚定的决心。5月13日他第一次在议院演讲，他说，＂我没有别的，只有热血，苦干，眼泪和汗水＂，告诉英国人民胜利是我们的。他的作法一反前届政府的姑息政策、失败情绪，给英国人民带来希望。

可战事的发展极为不利。到5月底，德军已经把英国远征军围困在法国西海岸的敦克尔克附近，情况万分危急。不过德军自己在战事中损失也不小，希特勒这个时候接受了军方的建议休整部队，停止了进攻。这给英国一个机会，全国上下动员，大船小船一起出动，硬是撤出了三十多万的部队，免去了全军覆灭的结局。

6月17日，法国投降，英国成为欧洲反法西斯的唯一力量。丘吉尔政府抓紧时间备战，为挫败德国入侵做准备。他任命自己信任的人主持战斗机的生产，把产量在短期内提高50％，以至后来德军气得抱怨怎么英国人的飞机这么多。他相信科学，请一个教授做参谋，试验各种新武器。他听取多方意见，在政府事务中＂像探照灯一样＂什么都搞明白，加以改进，提高效率。当一个下级军官发现德军可能开发出新的导航技术使德国轰炸机可以在夜间准确找到目标的时候，丘吉尔请他参加战时内阁会议，一起寻找应对方法。

与此同时，丘吉尔也是当断则断。法国政府投降后，法国海军在海外基地的舰队并没有被德军控制，仍然效忠迁到法国南方的法国亲德傀儡政权。这支力量一旦为德军控制，英国的海军优势就消失殆尽。丘吉尔命令他的海军封锁法国海外海军基地，迫使他们投降，不听的，英国海军就对昔日的友军开火，结果1297名法军水手丧生，但德国终于没能得到这支重要的力量。

希特勒在德军占明显上风的时候却举棋不定，老想跟英语议和，好转去打苏联。他的手下，空军元帅戈林则相信英国气数已尽，英国空军连像样的飞机都没有了，他说，4天，4天之内我把英国乖乖地炸到谈判桌前，哪怕是他的手下一再强调这不可能，他也不信。

丘吉尔的领导力在战争准备中与纳粹领䄂们的刚愎自用正好相反。他大事小事全力以赴，要求手下改变工作作风，凡事先要把重点说清，不要冗长，说你要是没时间简化是因为你太慢、太懒。他鼓励手下，＂我们一定会胜利。不是因为我们该白得胜利，而是因着我们的美德，不是因为我们的聪明。＂而这时候在德国，嘿嘿，人们正忙着盖战争结束庆功大会的台子。

8月13日，德国空军开始对英国大规模轰炸，大不列颠之战开始。英国皇家空军战斗勇猛，而德国空军元帅戈林根本不听自己手下的建议，轰炸机排着整齐有序的队形，成了好靶子。一天下来，皇家空军以一比三的战绩，取得胜利。丘吉尔深情说到：在人类的抗争中，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要感谢这么少的人。（对了，丘吉尔常常为了一句话反复推敲，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你要学习，不能光靠灵感）

与此同时，丘吉尔巧妙地影响罗斯福总统，以增强美国自身安全为理由，把自己在美州的一些海外军港开放给美国使用，以换取美国海军六十多艘退役军舰，一步一步把美国拉进战争。他为了避免国人说他以领土主权换武器，尽力把两者分开，不联系在一起，在美国人面前强调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好处，在英国人面前则说这些军舰有多重要，两面得好。

希特勒这时仍然认为自己能很快把英国搞定，下命令让戈林不断进攻，尽快打败英国空军（好像戈林不想似的），但不能直接轰炸伦敦（为以后和谈留一手）。可真所谓子弹不长眼，8月24日，一伙德国空军飞错了，不小心飞到了伦敦上空，扔了炸弹就回去了。伦敦虽然损失不大，但人们义愤填膺，丘吉尔下令轰炸柏林。

这个战争中的偶然事件却做了德军对伦敦的大规模轰炸的导火线。9月7日，德国空军三波轰炸，仅第一波就有一千架飞机，导致400伦敦平民死亡，造成严重损失，史上有名的伦敦大轰炸（The Blitz ）开始了。

大轰炸开始的时候，丘吉尔不在伦敦。当他听到消息时赶紧往伦敦赶，马上去受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检查情况。老百姓们认出他，没人抱怨为什么一定要跟德国打仗。当他从一个妇人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问：＂维尼（丘吉尔小名），什么时候咱们轰炸柏林？”，丘吉尔回过头，挥着手杖说：＂你瞧我的。＂

德军黑夜的轰炸借了月光或无线电导航，英国空军没有夜战的有效技术，只能靠防空气球和高射炮。丘吉尔说，大大地打。他知道虽然高射炮命中率极低，但炮声对人们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他自己的女儿也参加了防空军，指挥好几门高射炮，以至于他的孙子日后觉得姑姑比爷爷牛太多了。

大轰炸下的伦敦人民不屈不挠，白天照样工作、去公园晒太阳，抽空还带着防毒面具去酒吧、舞厅。各种物品凭票，最让人讨厌的是茶叶凭票，三盎司一周。英国人沉默不言的性格这会有了体现，人们把泡过的茶叶晒干了再用，也没太多的抱怨。人们开始养鸡，三分之一的人自己种粮食。丘吉尔自己本来就一堆债务，请朋友帮忙还了。也是朋友们不断给他送吃的，才能有吃有喝地招待没完没了的访客，日子也还行，不过从没缺过酒。就连英国国王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向英国驻美大使馆求救，求他们给王室寄手纸来！（对了，美国人民新冠疫情初期抢手纸，嘿嘿，还挺有历史感的。）

接近年底，情况有变化。罗斯福第三次当选总统，开始推动美国对英国的帮助。丘吉尔一再跟他说，快没钱付军火交易的账了，你先赊账吧。罗斯福对美国人民说，邻居家着火了，向你借水龙头，你要不要说我的龙头15美金，先拿钱来？你不会吧，因为灭了火水龙头就还你了，咱以后给英国军火，也是这个理。国会最后终于通过了这个法案，有名的＂Lend-lease Act”，从此英国的军火、民生供应大为改善。

丘吉尔当然也是政治能手，当英国驻美大使意外去世后，他马上使花招把自己国内的潜在对手Lord Halifax给派去接任，自己更是冒着风雨一路把他送上停在一个英国北部港口的军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噢，不对，那天下大雪来着。

大轰炸期间丘吉尔一直在伦敦工作，炸弹有时也落在周围。常常空袭警报响起，他让助理们去掩体，自己接着工作，或者带了美国总统特使上楼上观察轰炸时况，连圣诞节也在工作。（这与最近美国总统川普被示威群众吓得尿了裤子，噢，不对，是被吓得躲进地下室，嘿嘿，有点区别。）

到1940年底，13,596伦敦居民死于轰炸，18,378人受伤。

1941年来到，罗斯福总统在就职演说中说道世界应该建立在言论、信仰、免于苦难与恐惧四大自由之上，美国的支持开始加强。他派特使霍普金斯来英国，直接观察情况。特使深深被丘吉尔打动，回国后大力推动对英国的支持，让丘吉尔热泪盈眶。

当初不想让丘吉尔当首相的英国国王也在日记里写到：没有更好的首相了。

另一个转变是希特勒在英国久攻不下之后开始分心，不想再等搞定英国后再打苏联。他给戈林 ”三、四周时间＂，这之后所有空军力量都要为进攻苏联做准备。而格林这会儿却花了巨多的时间搜刮占领区的艺术品，光41年3月15日一天，就有25个车箱共4000件艺术品被他亲自从巴黎运到德国，收进自己的腰包(这腰包不小）。

3月，美国新特使哈里门到任。丘吉尔第一次宴请他就在伦敦的唐宁街首相府，饭吃到一半空袭开始了，丘吉尔请哈里门上房顶查看情况。那一夜的空袭一共6小时，500伦敦市民丧生。以后最惨重的一次空袭中，更有1436人丧生。但伦敦人不但没有屈服，还搞出各种指南，空袭来了该带什么去防空洞，丘吉尔还专门有防空服。他说，如果不能确保安全，那就至少要确保舒适。哈里门看到伦敦人的决心。

就连德国宣传头子戈培尔也在日记里写道，＂丘吉尔这家伙又勇敢又狡猾（这与英国国王的见解不谋而合，丘吉尔知道了，一定高兴），要是1931年的时候他当首相，咱们今天可不是这样了＂。

伦敦大轰炸从40年9月7日开始到41年5月11日结束，近29,000伦敦居民丧生，另外28,556人受重伤。但英国人民在丘吉尔的领导下没有屈服。41年底美国在珍珠港事件后也向德国正式宣战，45年5月8日德国向盟军投降。而两个月之后，英国人民把丘吉尔的保守党选下台，丘吉尔这位领导英国渡过难关取得反法西战争胜利的首相，黯然辞职。

这本书写得引人入胜。书中对丘吉尔周围的人有很多细致的描写。比如他的儿子能力不强，脾气架子不小，好赌博，输了钱却让一个人带孩子过的21岁的妻子还债，自己在部队服役接着寻花问柳。而妻子日后跟美国特使哈里门相爱，几十年后竟修得正果，也是一断引人入胜的故事。再比如德国纳粹政权当时的二号人物，异想天开，一个人开飞机来英国要当谈判英雄，还真自已跳伞成功降落在英国。这样的故事，还有几个。但也有给气的，比如丘吉尔的秘书，好端端的首相府不呆，一定要去当空军，而英国空军轰炸机飞行员的平均存活时间是两周。也正是这位秘书看见防空炮火、轰炸的火光与伦敦上空的星月交辉，发出灿烂与邪恶同在的感概，书名由此而来。

推荐这本书

高嵩 6 May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