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的“记录”和生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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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会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些想保护你的人们的看不见的力量发生作用的。你必须知道自己是被看不见之物所保护着才行。这叫做“冥加之心”。
生活在现在的信息时代,每个人都会有留下很多电子信息和记录,也包括在互联网上的那些信息资料。这些庞大的数据可以让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兴趣爱好、交友情况等等都被曝光天下,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既然人们已经离不开电子信息,那么当一个人去世之后如何处理这些信息就成了难题。
其实不管在哪个时代,一个人如果想要在死后销毁某一些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东西,都可以在死前通过委托律师代为销毁,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电子数据。既然委托律师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为什么作者本多孝好老师要创造了一个专门的服务企业来进行操作呢?这是我开始看《人生删除事务所》之前心里存在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看完整本书之后才有了自己的答案。
“ あなたの死後、不要となるデータを削除いたします(在你死后,我会删除不需要的数据)。”这就是本书中主角供职的服务公司“人生删除事务所”的广告词。本书中的五个短篇故事也都是紧紧围绕这一广告词展开。单看这个广告词,读者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要删除的数据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故事中大多数的故事也确实是这样的套路,但作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在读者的固定思维之外,用了《玩偶之梦》这个故事来推翻了这个既定观念。
《玩偶之梦》是整本书里面最令我惊喜的篇章,不仅仅因为上面说的打破了陈旧俗套,更是由于它最终很好地解答我开头的那个为什么要有“人生删除事务所”的疑问。
故事开篇就设置了丈夫出轨的这个事实,他的妻子罹患癌症已经时日无多,丈夫想在妻子死前看到委托事务所删除的信息内容,如果和出轨有关则向妻子坦白。这个开头简直俗套到了极点,再加上后文中可爱的女儿和年轻的保姆,这些要素加起来不就是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吗?
就在我对这一篇的展开失望了的情况下,作者又抛出了妻子死亡后主角圭司在删除信息时发现是一个空白文件夹的事件,且文件夹的名称恰巧和丈夫出轨对象姓名的罗马字母首字母缩写一致。读者们会被作者这里的小花招给误导,真的以为妻子设置这个文件就是为了给丈夫添堵的烂俗情节。
但随着故事的继续进行下去,这个故事发生了大逆转,空白文件夹并不是一直空白的,这是妻子和女儿的一个约定,通过手机把女儿弹奏的音乐录下来,妈妈听过之后就把文件删除,这样女儿就知道妈妈已经听过了。而文件夹的名字也是女儿弹奏乐曲的简称。
到这里,读者们才会恍然大悟,妈妈一直想着在自己去世后还能如何帮助女儿,正是由于这个理由委托了事务所删除信息。这一次不是为了隐瞒秘密,而是为了拯救人心才需要进行删除。而主角在得知了真相之后,更是提出了随时删除文件夹内文件的保证。
这一个故事很好地诠释了“人生删除事务所”存在的意义。事务所通过删除逝者的“记录”,来增加生者的“记忆”。对于顾客来说,律师这两个字的形象不免冷冰冰的,承担不起温暖的记忆,因此作者才要创造“人生删除事务所”,通过两位主角的不同个性,让生者对逝者的记忆更加清晰更加难忘。不管是《秘密花园》中最终理解了委托人对他存有爱情的男护工,还是《尾行者布鲁斯》中最终明白委托人尽自己努力克服社交障碍和自己相处的妹妹,都是在事务所介入之后,才得以在委托人去世后重新认识了委托人,同时加深了对他的记忆。这才是作者想通过“人生删除事务所”传达给读者的东西:存在的“记录”可能会由于各种原因消亡,只有生者对逝者的“记忆”才是真正能够永远传承下去的。其实,这和《寻梦环游记》的主题是一致的:只要不被遗忘,灵魂就不会消失。
而作者在叙述正篇故事的时候,不经意间插入的关于主角们的过往也非常让我喜爱。作为主角之一的真柴祐太郎的祖母在本书中虽然没有正面登场,只存在祐太郎的回忆中,但却是整本书中最让我感动的人物。是她让祐太郎成长为一个充满爱心的人,每一次作者都会用极少的闲笔来写祖母,有时甚至只有一句话,但每一个故事中必定会提到她对于祐太郎的影响。
第一章中她要求祐太郎每天自己烧早饭和晚饭,正是由于这个规定,才让他免于走向错误的道路。第二章中她立下遗嘱要求祐太郎当她的葬礼的主祭人,创造了已经离异分别再婚的祐太郎父母和祐太郎最后一次三人团聚。第三章虽然提到的很少,祖母和祐太郎一次不经意的对话,聊到了常世之国,对生死观有很深的影响。第四章说到祖母给祐太郎买的一套正装行头得到了圭司的夸奖,而祐太郎自己这觉得不适合自己,也许祖母早就看到了长大后的祐太郎,只有真正爱自己的人才会发现连本人都没有发觉的自己。第五章中回忆了祖母教给自己上香的规矩,这些不起眼甚至平时用不到的规矩也许只有真的需要的时候才会起作用,但从这么小的事情都会教给孙子,可以想见其他规矩更加会通过祐太郎传承下去。
实际上祖母没有传给祐太郎什么家传之物,可以说关于她的记录大多都消失了,但她一直在祐太郎的记忆中生活着。通过祖母这个角色,进一步阐述了作者想表达的生者对逝者的“记忆”才是最重要的这一主题。
整本书中还有一条暗线是关于主角圭司和舞的家庭,在第四和第五章里面稍微露了一小点端倪。他们的爸爸也有秘密不想让人知道,而圭司完成了数据删除工作,但这个秘密是什么呢?舞坚持每个月要随机偷窥两个委托人的秘密又是为什么呢?这些谜我想通过第二、第三部再来解开吧。
最后,我要感谢一下吕灵芝老师的优美翻译,非常期待仍由吕老师翻译的第二部尽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