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堂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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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中国现代文学史稍有了解的话,对周作人这个名字应当不会陌生。岳麓书社于2016年再版的《知堂书话》、《知堂序跋》、《知堂题记》三部书,我以为很有可观之处。编者钟叔河先生把周作人关于书的文字都收集编订到了一起,于是就有了这三部书的问世。
先说《知堂书话》。这是三部书之中篇幅最大的一部,一共分为五小册印行。钟叔河先生在此书原序中写到:“在我读过的这类文字(书话书评之类的文章)中,周作人的作品我以为可算是达到了上乘的标准。今从其一生所著三十几部文集中,把以书为题的文章选辑起来,编成这部《知堂书话》,以飨与我有同嗜的读者。”
周作人曾经说过,读书人的书房是不轻易给人看的,因为怕被人看去了心思。读周作人的这些文字,却恰恰能看见一个最真实的他。这就好像去到他的苦雨斋里走了一圈,不仅能窥得他选书和读书的取向,同时也听到了他独到的见解。知堂在谈论《阿丽思漫游奇境记》时说:“近来看到一本很好的书,便是赵元任先生所译的《阿丽思漫游奇境记》。这是‘一部给小孩子看的书’,但正如金圣叹所说又是一部‘绝世妙文’,就是大人---曾经做过小孩子的大人,也不可不看,看了必定是他得到一种快乐的。世上太多的大人虽然都亲自做过小孩子,却早失了‘赤子之心’,好像‘毛毛虫’的变了蝴蝶,前后完全是两种情状:这是很不幸的。他们忘却了自己儿童时代的心情,对于正在儿童时代的儿童的心情于是不独不能理解,与以相当的保育调护,而且反要加以妨害;儿童倘若不幸有这种的人做他的父母师长,他的一部分生活便被损坏,后来的影响更不必说了。”(《阿丽思漫游奇境记》,1922.3)他不光介绍这本书,话锋一转,还谈到了当时社会上教育的问题。但读者不能忘了,他还是为了讲这本书的好处,向世人推荐这本书。换句话说,一本好的童书不仅能给孩子看,即便是一个成年人读了它,也能得到很大的启发。写于同一时期的,还有一篇讲郁达夫《沉沦》的文章。由于当时社会上有一部分人认为《沉沦》是一篇“不道德的小说”,周氏为了纠正这种不正确的看法而写了这篇文章。他依据美国莫台尔(Mordell)的观点,指出《沉沦》属于“非意识不端方的文学,虽然有猥亵的分子而并无不道德的性质。”文章结尾又说到:“我这些空泛的闲话当然算不得批评,不过我不愿意人家凭了道德的名来批判文艺,所以略述个人的意见以供参考。”(《沉沦》,1922.3)不要以道德的名义来批判的文学,这观点看似很平淡,实则振聋发聩。试看今日的社会,是不是同样也有这样的一种倾向呢?这样的例子其实不胜枚举,上文只是随意摘录了两则而已。
知堂生前出版有《苦雨斋序跋文》(1934),但《知堂序跋》所收的文章篇数是《苦雨斋序跋文》所收篇数的好几倍。因此编订者才说,《知堂序跋》把周氏一生所写的序跋文“大约包罗无遗了”。关于《知堂题记》的成书,可参看下面这段话:“《知堂书话》和《序跋》印行已久,现将其中原来自称题跋、小文、译后记、看书偶记得短篇抽出来单独成书,既是为了使某些书册薄些便于阅读,也是为了区分文体,使编辑工作看起来有条理些。”(《知堂题记》序)《知堂题记》中所收文章的最大特点就是篇幅短小,一两页甚至几行便是一篇短文,内容往往也是点到为止。
最后再讲一些多余的话。近来欣闻修订后的《周作人散文全集》即将出版,这套书加上《周作人译文全集》和《周作人集外文》,知堂的文字差不多就搜集完全了。即便至今依然没有一套较为完整的周作人全集(多年前台湾某出版社曾出版过一套十分不完善的《周作人全集》),这套书的再版也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而至今还未出版,不知夏天结束前能否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