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摘录完全属实,这本厌女巨作怎么就被出版社一字不动端出来了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首先是张超登场,他拖着箱子进地铁拒绝安检,号称自己拿着杀伤性武器那段:
一听到“杀伤性武器”,所有人本能地停下脚步,心中顿时一紧。警察赶忙示意旅客往后退。 地铁站里的旅客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按照社交惯例,有危险是吧,先别管那么多了,人们纷纷拿起手机,对这个奇怪的中年男子拍了一通照,发到网上。当然,少不了年轻女性趁机转过身,调到前置摄像头,自拍美颜一番,配上文字“我就在地铁站,出了大事,好危险啊,怕怕的”。
最后这段关于年轻女性的描写完全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而且所写的这种行为已经完全违背了正常人类在危机时刻的求生本能,对女性的贬低和侮辱从本书开头即呼之欲出。
这一段是证人发言:
“他被抓的照片上没戴眼镜,采访时也没眼镜,发型也变了,整个人神态气质更是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你们来问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新闻那人就是跟我一起吃饭的律师。”
“对啊,这就跟我老婆一样,早上醒来和化完妆完全是两个人,除了我,她妈都快认不出她了。我也是你们来找我,我看着照片仔细回忆,才觉得有几分像,之前我哪会想到全国大新闻里的杀人犯,杀人时却在跟我喝咖啡。这感觉棒极了。”
不是很懂为什么一个男性角色必须用挖苦的口吻来评论自己夫人化妆前后的外貌差别,而不是怀着单纯的欣赏去看待这种“女为悦己者容”的小事。
这几年下来,赵铁民找过他几次帮忙研究案子,有些案子他参与了,有些案子他拒绝了,似乎全凭他心情,跟个女人一样,赵铁民拿捏不准他会参与破案的标准是什么。
必要的时候,作者也会用“跟个女人一样”来讽刺这一系列创作里的神探严良。其话外之音无非是说,刻板印象中女性的特质就是卑劣的,诸如优柔寡断、心绪无常。
下面这一段是本书最恶臭的描述,没有之一。对于一个丈夫刚因为涉嫌谋杀被抓进看守所的女性,让我们跟随神探严良及恪尽职守的刑侦队长,以他们的视角认识这位女性:
通常女人三十是个坎,过后利好出尽大盘见顶,终生熊市。 这女人显然算是非周期性行业的成长股,皮肤、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透着一股恰当好处的成熟。他们俩都不禁多看了几眼。难怪各方面调查都显示张超很爱他太太,平日里对他太太极好,他太太比他小好多岁,老夫少妻,又是美女,恩爱的概率自然会高很多。 女人挪动着优雅的身躯,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张超太太,刚才警察打电话给我,说要带人再来复查……
作者通过作品透露的婚姻观是明确的,只有太太长期保持势头向上的美貌,才是值得爱,值得对她极好的。可大家有眼见,天落雨的时候特朗普都不会给梅拉尼娅打伞呢。
而且“挪动”这个词实在刺眼,要形容美女的婀娜多姿实在不必如此,每逢作者笔下的女性“挪动”,我都觉得这个角色被施了石化咒,整个下半截变成了水泥墩子。
另一位正面的悲情角色,江阳出现时,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名校毕业生,同时也是张超的学生,可以看出老师施教有方,连择偶观一脉相承了: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他一来就成了单位里唯一的名校高材生,外加他是个帅哥,性格开朗,口才很好,一表人才,而任何机关单位都不缺爱撮合的大妈,很快,单位大妈络绎不绝地拿着各种女孩的照片找上他,他很有眼光,一律拒绝——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女孩丑。
想到早上江阳就这么轻松答应下来,她就一阵火大。 换任何人都会火大,就像预期中一次开开心心的大保健,结果变成了仙人跳,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又来了,又是一个非常糟糕,而且非常低俗的类比。我们正常读者在被人坑了,心里火大的时候,是不会觉得自己被仙人跳的,也没有正常女性对大保健带有“开开心心的预期”,我相信书里这位“火大”的女性角色吴爱可,一位检察官的女儿,她也不会有这种飞来一笔的感受。
丁春妹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她双手捂起脸,用出女人最原始但最经典的一招,大哭起来。 女性天生擅长哭,尤其在与异性吵架的过程中。 哭大体有两种,一种是情绪性发泄,真受了委屈,表达内心痛苦,老娘命比纸薄,怎么遇到你这样的臭男人;一种是技术性防御,比如男女朋友吵架,女方明明理亏,但只要开始哭,最后都会发展成男方理亏,主动道歉而告终。许多男性朋友对此总是束手无策,其实办法很简单,你可以心里骂娘,但只要表面上道个歉,最后开一堆空头支票,对方准能破涕为笑。
看到这里,我都不会再感到被冒犯了,而是觉得非常可笑,怎么会有对异性认识如此浅薄的人。
“我需要找她谈一谈。”
赵铁民揶揄坏笑:“没问题,我已经约了她明天来单位,到时,这位丈夫入狱、独守空闺的美少妇的时间,就全部交给严老师了。” 李静缓缓推开门,挪动优雅的身躯,走入办公室。“
这位行动不便的角色又一次走进了我们的视线,依然是恪尽职守的刑侦队长的窥淫视角。
江阳局促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动,就这么打量着四周,过了一会儿,一位同样制服打扮的年轻女子推门而入,五官长得不算漂亮,但也还清秀。 “第一次来吗?”女孩温柔地问,“您先洗一下,要做什么项目?” “什么——什么项目?”江阳很紧张。 女孩妩媚一笑:“粉推228,胸推328,丝足全套598,全裸789。” 江阳咽了下口水,连忙端正身体,支吾着说:“我——我不是,我这些不要,我是想——
最后这段,是写江阳在多年后去探访他们千辛万苦追查到的一个受害人,这位受害人,作者给她设置的人生轨迹是:留守的乡村女童,上小学时被无辜卷入色权交易,作为一个儿童时期有过这种非人遭遇的质朴的农村女孩,她在成年后,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非法的色情行业,并且做得坦然而娴熟。我的确是想替这个角色对作者说一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看到很多评论说这本书勇敢地选择了一个别人不敢写的故事:未成年人性侵,加上权力腐败。但我从头到尾没有感受到作者书写这个故事是真的如他为主角们设置的动机一样:伸张正义,我只是感觉到了猎奇,甚至我丝毫没有体会到作者对他笔下这些被侵害的未成年少女们,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因为她们要么就疯了,要么不知羞耻操起了皮肉生意。而小说里难得的,没有行为污点的女性角色,即江阳在人生最低谷时结识的妻子,因为她相貌平平且没什么文化,只是一个超市收银员,所以即便她一生中沉默而坚定地支持着丈夫充满了理想主义的选择,安于清贫,坚韧不摧,她也没落到几句好话,甚至不配出场,给她“挪动”几下的机会都没有,她是没有画像、没有台词的生育机器,在看不见的纸面背后承担了这个男权社会定义给女性的所有“应尽的职责”。
私人感觉作者本人对正义也是无感的,推动这些角色沉冤昭雪的不是他们的正义,而是“上达天听”。仿佛封建时代在官衙门口敲锣击鼓,能不能被青天老爷听到纯属巧合,底层人物被权力翻云覆雨,在他笔下被解释为一种社会规则。甚至这本书的主角们代表的公检法,在政治博弈中也摧枯拉朽地化为灰烬。而要是走运遇到了稍微没怎么滥用公权的高官,行文中的感激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的对比,暗示着对权力的称颂。所以很不幸,本书所谓的法律和正义只是一件国王的新衣。
最后,很想知道本书出版社是怎么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