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l Gaimant谈Terry Prathcett
Terry Prathcett: An Appreciation
好吧。
那是在 1985 年二月,在一家中餐馆里,有位记者第一次采访一位作家。他的公关人员很惊喜地发现有人想和他聊聊(这位作家刚刚写了一本叫做《魔法的色彩》的有趣的奇幻小说),但她还是妥帖地安排了和年轻记者的这顿午餐。这位作家是个前记者,他有一顶帽子,但它是一顶小小的,黑色的皮革帽,不是正经的作家帽。还不是。记者也有一顶帽子。它灰不溜秋的,有点儿像汉弗莱·鲍佳在电影里戴的那种,只不过当这记者戴着它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像汉弗莱·鲍佳:他看起来像是戴了大人的帽子。记者慢慢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没法成为一个戴帽子的人:不仅是它戴着发痒,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刮跑,他还总是把它忘在餐馆里,现在已经非常习惯于在上午十一点左右敲开餐厅的门,问他们是否发现了一顶帽子。很快地,有一天,这位记者终于决定不再纠结帽子的事,而是去买一件黑色皮夹克作为替代。
于是他们吃了午餐,采访内容发表在《太空旅行者》上,附上一张作家在禁忌星球店里浏览着货架的照片,最重要的是,他们让彼此开怀大笑,并且喜欢对方的思维方式。
这位作家是特里·普拉切特,而这个记者就是我,从我把帽子丢在餐厅里以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而特里找到了他内在的“戴着正经帽子的畅销书作家”已经有十五年了。
我们最近不常见面,因为我们住在不同的大陆上,而且,当我们在对方的大陆上时,我们把全部时间都花在了为别人签售书籍上。我们上一次一起吃饭是在明尼阿波利斯的签售会结束后的一家寿司店里。那是个自助之夜,他们把你的寿司放在小船里,顺着水流漂到你面前。过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我们在用这种自助模式作弊,寿司师傅放弃了把寿司放在小船上,做了一个看着像是黄尾鱼刺身斜塔的东西,把它递给我们,并宣布他要回家。
什么都没变过,除了每件事。
这些是我在 1985年意识到的事:
特里懂得很多。他有那种当人们对某件事物燃起兴趣时的头脑,去问问题,去聆听,去阅读。他了解艺术作品的形式,不仅足够了解这一领域内的,还知道形式之外那些有趣的东西。
他聪明得惊人。
他很享受这些。我得再强调一次,特里是那种罕见的、喜欢写作的作家,不是已经写完了,也不是做一个作家,就只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在屏幕前写东西。我们认识的时候,他还在西南电力局当新闻官。他一晚上写四百字,每天都写:这是让他能一边做一份真正的工作一边写书的唯一的办法。过了一年,有天晚上,他写完了一本小说,还剩一百字的余额,于是他往打字机里塞了一张纸,为下一本小说写了一百字。
他辞职当全职作家的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他高兴地说:“我才辞职半个小时,就已经恨透了那些混蛋。”
在1985 年看起来很明显的还有别的事情。特里是个科幻小说家。这是他的思维运作的方式:他有一种冲动,要将一切事物都拆开,再用不同的方式组装回去,看看这些东西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这是驱动《碟形世界》运作的引擎。没有什么假如……或者只要……甚至也没有什么如果这样下去……只有更微妙也更危险的如果真的有一个……,那意味着什么?它将如何运作?
在克鲁特和尼克尔斯的《科幻百科全书》中,有一副古老的木刻版画,描绘了一个人把他的头向世界背面伸去,越过天空,看到了驱动宇宙机器的齿轮、车轮和引擎。这就是特里·普拉切特书里的人们所做的事情,即便有时做这种事的人是老鼠,有时是小姑娘。人们学习事物。他们敞开心扉。
于是我们发现我们有相似的幽默感,和相似的文化偏好;我们读过同样晦涩的书籍,乐于指点对方看维多利亚时代的怪异的参考书。
1988 年,我们相识几年后,特里和我一起写了一本书。一开始是对里奇马尔·克朗普顿的《威廉》系列的戏仿,我们叫它《敌基督者威廉》,但很快就超出了起初的设想,变成了一大堆别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好兆头》。这是一本关于世界末日和我们如何全部都快死了的有趣的小说。和特里一起工作,让我感觉自己就像在一个中世纪的行会里和工匠大师一起工作的学徒。他建构小说就像一位行会大师建造大教堂的拱门。当然了,这其中有艺术,但那只是建造好的结果。在其中更多的是在建造某样事物时得到的乐趣,而那正是它所要达成的目标——让人们阅读这个故事,哈哈大笑,可能甚至还会思考。
(我们是这样一起写小说的。我晚上写到很晚。特里早上早早地起来写。下午我们会打一通很长的电话,把我们写得最好的部分读给对方听,然后谈论接下来的情节。主要目的是让对方笑。我们把软盘寄来寄去。有一天晚上我们试着用调制解调器以 300、75 的速度直接越过国界在电脑和电脑之间传送文档,因为就算那会儿电子邮件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也没人告诉我们这事。但我们也成功了。不过邮寄的速度更快。)
(不,我们不会写续集的。)
特里从事专业写作已经很久了,磨炼着自己的手艺,悄悄地变得越来越好。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他太过卓越:他让它看起来很简单。公众看不出他的高超之处。更为明智的做法是让事情看起来比它实际上更难,,这是所有的杂耍人们都要学的一课。
早些年,评论家们把他和晚期道格拉斯·亚当斯作对比,但特里只是继续热情洋溢地写书,和道格拉斯逃避写作一样热情,到了现在,从普拉切特小说的正式规范到这个人惊人的多产性,能和他作对比的就只有 P.G.伍德豪斯了。但多数情况下,报纸,杂志和评论家不会把他和任何人相提并论。他身上存在一个盲点,有两点对他不利:他写幽默小说,在一个幽默被视作琐碎的同义词的世界里,而且它们还是奇幻小说——准确来说,它们被设定在碟形世界里,这是一个扁平的世界,坐落在四只大象的背上,而这四只大象又站立在一只巨龟的背上,晃晃悠悠地在宇宙中前行。在这个地方,特里·普拉切特可以写任何东西,从硬核犯罪剧到吸血鬼的政治喜剧,再到儿童读物。而这些童书也改变了一切。毕竟,特里凭借《猫和少年魔笛手》获得了由大英图书馆颁发的享有极高声望的卡内基文学奖,而卡内基文学奖是就连报纸都得表示尊重的一个奖项。(尽管如此,报纸们还是报了一箭之仇,他们乐此不疲地误解了特里的获奖感言,指责他在一篇讲述奇幻小说的真实魔力的演讲中抨击了 J.K.罗琳和 J.R.R.托尔金和奇幻小说。)
特里最近的新书展示出了一个不同风格的他——像《守夜人》和《怪兽团》这样的书更黑暗、更深刻,对于人对人的所作所为更加愤怒,与此同时对人们能为彼此做到的事更加自豪。是的,这些书仍然很幽默,但它们不再跟着笑话走:现在这些书跟随的是故事和人。讽刺是一个常常被用来表示小说中什么人都没有的词,为此,我不乐于将特里称作一个讽刺作家。他真正所是的,是一个作家,在这世上这已经变得够稀有的了。你要知道,自称作家的人很多。但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私底下的特里是和蔼的,有魄力的,幽默的。有行动力的。他喜欢写作,而且他喜欢写小说。他成为畅销书作家是件好事:这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写作。他是世界科幻大会的荣誉嘉宾——在很多方面,这是推理小说界能给予的最高荣誉——而且他还会继续写下去,在小组讨论之间,在早餐之前,在各种地方写。他在世界科幻大会的一天里写的分量和绝大多数其他作者在安静的一天里写得一样多,而且还得是在他们找不到任何影碟可看,天气也没好到能在花园里悠闲度日,电话也打不通的情况下——而特里会一边做好他作为荣誉嘉宾的小组讨论、阅读、社交和晚上的鸡尾酒宴饮,一边写作。
他不拿香蕉得其利酒开玩笑,尽管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在他的酒店房间里一起喝冰酒,谈天说地。
我很高兴他能成为世界科幻大会的荣誉嘉宾。他当之无愧。
本文为特里在2004 年的世界科幻大会担任荣誉嘉宾而写。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翻译这个……大概是出于爱吧。原文链接https://www.neilgaiman.com/Cool_Stuff/Essays/Essays_By_Neil/Terry_Pratchett:_An_Appreciation,收录于本书 p106-p111。不负责任渣翻,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