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其不争——班宇的蜕变可能不会来了

标题说是推荐不合适，因为这本小说集收录的7个中短篇里我只能推荐其中的2篇；说是吐槽也不合适，因为这2篇我确实喜欢，整本书就不能算烂。说怒其不争是因为被《逍遥游》一篇推高了期待，以为这本会是个升华，但看完之后发现还是原来的味道。

班宇在我的阅读体验里一直处于被比较的位置，上一本是和双雪涛比，这本更不幸的是和李沧东比。 《冬泳》作为新人作品，与双的《平原上的摩西》和《飞行家》去比有点不公平，更应该对标的是双的早期作品《聋哑时代》。

《聋哑时代》在我看来也是过誉了，可能是因为我对类似的初高中时代和沈阳的环境氛围过于熟悉，而对更多读者来说这种早熟、灰暗、破败的青春期是独特且新鲜的。

所以虽然《冬泳》在我看来也是东北生活的日常，但是凛冽的北风、冰冻的湖水对更多人来说是一种遥远的想象和奇观。而且对于在富庶地区和高速发展的经济社会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下岗潮是距离最近的时代伤痕了。

这本《逍遥游》因为先看到了同名中篇，期待值陡然升高。虽然从内容来说依然是下岗二代的困苦和迷惑，但是主人公在心境上多了一些开阔和豁达，或者至少是对广阔天地的向往和期待。这种浪漫主义在前作中是鲜见的，也把作者的“东北宇宙”,从低于地面的水下,扩展到了高出地面的天空。

但是《夜莺湖》和《双河》，又回到了下沉、无望这些过往常见的情绪里。虽然作者在最后的一篇伪对谈《山脉》里回应了自我重复的问题，但这本给我的感觉是刻意雕琢的重复，不是蜕变之后的重复。端着开宗立派的野心，实力还没跟上。

就个人感受来说，最失望的是《蚁人》一篇，以“蚁力神”事件作为背景。这个地域和时代共同作用形成的畸形产物，可以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和得天独厚的素材，但在这里完全被浪费了。作品的走向归于奇幻，读起来实在无力。

同样奇幻的《安妮》一篇，进一步说明了作者驾驭超现实题材的功力还不够，踩进了和双的《猎人》那本一样的坑里。

反而是脚踏实地的《渠潮》一篇，真正打动了我。这篇的语言、情绪都很平静，甚至平淡。虽然题目里带水，但是感觉不在水下也不在天上，而是在苍茫大地的辽阔里，人的命运显得如此渺小。所以这篇看起来像是没用力，但却是一记重锤。

这种被重击的感觉正是我在读过李沧东的《烧纸》之后的感受。在同样三十几岁的年纪，李在思考的深度和共情的浓度上都超越太多。

这么比较其实也不公平，毕竟李对韩国社会剧变的亲历和“东北文艺复兴”这一代对衰落的间接感受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我们这个时代仍然不缺少可以挖掘的东西，只要有年轻作家愿意沉下心来不流连名利场，不争当“意见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