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生的佩尔•金特
——“你使我的一生成为一首优美的歌。”
——“真正的我、完整的我、真实的我到哪儿去啦?”
——“你一直在我的信念里,在我的希望里,在我的爱情里。”
补上《佩尔•金特》。易卜生的意图显然是让佩尔•金特最多只是成为自我戏仿,但这个人物的普遍意义几乎与哈姆莱特的忧伤的沉思、福斯塔夫的放浪形骸和精力充沛、堂吉诃德式的冒险以及桑丘•潘沙的务实不分伯仲了。
十九世纪的文学长廊里,佩尔以其蛮横无理、精力充沛而情感丰富超越了狄更斯、托尔斯泰、雨果和歌德笔下的任何一个角色。
一个玩世不恭(夺走别人新娘英格丽德)、爱欺骗(给自己母亲讲述的鬼怪故事,占有索尔薇格芳心)与虚伪(三个牧牛女的荒淫和哄骗山妖大王女儿绿衣女),在其早年经历与遭遇中,反思自己,立志以升华自我作为人生目标(对山妖大王的拒绝中,和母亲奥丝逝世时温情脉脉的行径中可见一斑)。但是,在后期生活中,作为商贾、先知、学者和疯人院里的皇帝的人生经历中兜兜转转,被常人的美妙欲念与渴望啮咬着,更像是我们普罗大众而非诗人,偶尔灵光乍现之际,挑战了浮士德和上帝,也复兴了阿里斯托芬式的喜剧。这部剧在第四幕已经达到了十九世纪诗剧所能穷尽的想象力的极致。易卜生在其中融合了滑稽闹剧、荒诞的狂想曲以及渴求真纯良知的感伤情绪。第五幕是回归故乡的场景,包括遭遇海难过程中拷问人性的自私,到在墓园里目睹牧师的悼词(这里明显致敬了哈姆雷特里小丑们在墓园里为莪菲莉亚掘墓一段),逃避死神(也就是铸纽扣之人)的审问,直到在索尔薇格怀里获得最终与生命的和解为止,剧终。
期间佩尔•京特表现出来的这些自我本质上的自私与利己,内心无限的挣扎与奋斗过程极为有趣。但困难的问题是如何成为自己?易卜生给出来了一个不甚明朗的答案:或许每个人只有遵循着那颗良知之心才能穷尽这条人生价值的小径。
佩尔•京特这个角色狂妄放荡,个人主义膨胀,渴望冒险,道德败坏却难掩其温情也有流露,偶有忧伤却反思社会面貌,他也是具有自由进取精神的堂吉诃德家族中的一员。我们都会喜欢这个迷人的坏蛋,就因为他身上具有我们每个人身上的或多或少的一部分。就这样他成为对于莎士比亚笔下福斯塔夫式的十九世纪的回应,而山妖大王对于人类的嘲笑隐喻着易卜生的时代局限远未及莎翁那双平静又温柔的眼神对于人类的洞察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