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夜的女采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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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夜的女采摘员》
第一,驾驭题材更加得心应手,文学的视野更加开阔。《夜的女采摘员》是文珍迈出文学舒适区的写作。是她文学的一次探索之旅。当我们习惯了她笔下的男女爱情,都市情感,校园生活,这一次她不再止步于“爱与痛的边缘”,而是朝着更为广阔和纵深的陌生疆域跨出了勇敢的一步。小说需要勇于越界,需要不停探索,朝着文学的疆域不断开疆扩土。《夜的女采摘员》主题涵盖了亲情、爱情、友情,既有女性写作独有的私情絮语,也触及了近年来社会共同空间的热点话题。这并不是向她过去的写作告别,而是在过去的基础上,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体现在她对这个时代的一些边缘人、一些不被阳光照耀的人的关照和书写。如同一个华丽的转身,从私情书写过渡至公共空间的表达。为消逝者建造故事,为无名者立传,为孤独者道出深情,为脆弱者重建爱的秩序。
《寄居蟹》写了“三合青年”,《小孩,小孩》触及到了近年来屡见不鲜的儿童性侵社会问题。小说中的“我”,是一位年届三十依然跟父母生活情感经历异常简单的女青年,两个年龄相差悬殊的女孩,在武汉郊区的城乡结合部进行了一次情感的探索之旅。当“我”偶然得知小女孩依依曾经遭受一次未遂的猥亵时,她流露出的同情和爱意让小说的冬天徒增了一丝暖意。而让她没想到的,依依竟然也洞悉了她内心的秘密,“姐姐,你现在高兴了一点没有?”这是一场相互之间的情感教育。两颗受伤的心灵,在南方的冬天,相互慰藉,抱团取暖让人动容。但文珍始终是温情的,克制的,温柔与悲悯交替,克制与清醒并存,带着一丝母性的慈悲和宽容。即使是触及“儿童性侵”这类沉痛话题,在小说中她并没进一步撕开依依的伤疤,向读者展现血淋淋的现实,这种隐忍克制,透发出一股慈悲的力量。
《刺猬,刺猬》涉及了亲情,很好地写出了母女之间距离和情感的微妙变化,正如文珍所说,“尤其我发现,我很多地方很像她(母亲),这是我竭力想要摆脱,但是又没有成功的”。也许每个人都面临一个类似的母亲,每个人都有类似于小说主人公那样的体会,但却很少有人能将这种轻微的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的波澜写出来。我觉得文珍做到了这点。她写出了母女之间那种矛盾与撕裂,宽容与和解,“刺猬有多坚硬锐利,它的内心就有多柔软”,这篇小说不仅仅是一个母女的真实写照,也是很多普通家庭的真实缩影。从而具有普遍的意义,能让千万读者产生强烈的情感共情。
第二,文珍是心灵捕手。一只蝴蝶在热带雨林轻轻扇动几下翅膀,可能会在文珍的内心刮起一阵龙卷风。对人性,对情感,对发展中的中国有着敏锐细腻的观察和理解。人性,人类情感永远都是文学的母题。但文珍笔下的人性,即使是解剖人性的黑暗和幽深,但她的笔调始终有所保留的,并不是决绝和孤注一掷,始终存有一抹明亮的暖色调。这抹明亮的色调得益于她精准又舒缓的语言,以及熠熠生辉的细节,比方小说中写到狗与小鸟的对视,“狗终于受不了侮辱猛扑过去,鸟才恍然大悟似的腾飞起来。那感觉更像是在配合狗的愤怒而不是恐惧。”“小林笑而不语,手上却用湿纸巾轻轻包住花梗:手指温度太高,怕捏着到家就焉了。”这种细腻、生动又传神的书写,是文珍的特有的,带有很强的文本辨识度。对于这位深夜的采摘员来说,“柔软不该是一种罪名,再微小的叹息也能汇流成河,不要害怕燃烧殆尽,灰烬中心是一颗黄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