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之美
在日本的很多文学作品中,都包含有“物哀”的内容,如《十三夜》《源氏物语 》等,说起日本文学,不可避免要和物衰联系起来。这种现象的产生,是由于江户时代,出现了一股以本居宣长等人为代表的、旨在抗衡“汉学”的“国学”思潮,而本居宣长为了证明“日本之道”不同于中国的“道”,通过对和歌和《源氏物语》的分析,首次提出了“物哀”的观念。
“物”是指世界上的一切事物,而“哀”是指人们的情感。物哀文化就是对物和对人的一种态度,更多的是一种恬淡的生活态度。哀在汉文化里,含有悲伤、悲痛、悼念和怜悯等含义,而在日本物哀文化里,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它不仅仅有可怜可悲的意思,更有值得赞赏之意。一个字里,同时包含了高兴与悲伤两种对立的情绪,矛盾的两面体集中体现到一个文字之中。这种现象,也只能体现在日本文化之中。
由此可见,“哀”这种情感不仅仅只是悲哀,它还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感,类似于喜爱、同情、开心等等。悲伤所具有的“哀”,我们可以从林黛玉身上也可以看出,她之所以能够成为最动人的美的形象,最根本一点,是她具有一种哀伤之美,悲哀美能感受到各种感触。
在《源氏物语》里的有源氏,其和多个女人交往,按传统意义上来说,应该属于“恶”,属于花花公子式的人物;然而在物语里,却转化为善的表现,得到众人的推崇与爱戴,这就是物哀文化所具有的独特风格,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韦小宝。同样是花花公子,西门庆则被众人所厌恶。
学者土居光知认为:“哀”,在《竹取物语》中是“怜悯”“爱慕”“怜惜”的意思;在《伊势物语》中是“同情”“宠爱”“赞叹”的意思;在《大和物语》和《落洼物语》中又增加了“令人怀念”的意思;而到了《源氏物语》其感伤的意味更为浓厚, 多具有“寂寥”“无力”“同情”“感动”“哀伤”的意思。由此可见,“哀”的含义在日本文化中不断增添着新的内涵。 在《石上私淑言》里,大西克礼引用了本居宜长关于物哀的观点,让读者进一步对物衰的含义有了一定的认识,不再迷茫于它的含义。比如,它可以用作感叹词,就像“啊,长城,你是那么的长”,发出心中由衷的感概。另外,男女之间的爱慕;熟知世间的美好事物;在各种事物中感知美好的东西;可以处理好各类事情,这些都属于知物哀。可见,哀的适用范围极其广泛,涵盖了各个方面,也让读者更加了解何为物哀。
大西克礼,更是在本居宜长有关哀的含义基础之上,将其向美学的方向转变,其对日本古代文论中的一系列概念进行了美学上的提炼,并最终确立了“幽玄”、“哀”(物哀)、“寂”三大美学基本理念。在审美意义上,大西克礼认为,“哀”的概念又分五层含义。
第一是“哀”“怜”等狭义上的特殊心理学的含义;第二是对特殊的感情内容加以超越,用来表达一般心理学上的含义;第三就是在感情的表达中加入了直观和静观的知性因素,即本居宣长所说的“知物之心”和“知事之心”,由此产生心理学意义上的审美意识和审美体验的一般含义;
第四,“静观”或“谛观”的“视野”超出了特定对象的限制,而扩大到对人生与世界之“存在”的一般意义,变成了一种“世界苦”的审美体验,于是得以形成“哀”的特殊的审美内涵;第五,“哀”将优美、艳美、婉美等种种审美要素摄取、包容、综合和统一过来,从而形成其意义远远超出这个概念本身的特殊的、浑然一体的审美内涵。
正如安藤忠雄所说,“那些在瞬间中消逝的东西完美地象征着我们所追求的永恒”,樱花之美不仅仅是盛开时的绚烂,更是散落时的壮观,它是日本所推崇的集体物衰之美的具体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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