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以“武”释“道”的思想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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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看了将近15年《今古传奇武侠版》的读者，李亮的作品也算是看过一些，从《反骨仔》、《头文字H》系列、《魔教东来》系列到《道是无晴》、《满江红》系列，一直追到《墓法墓天》系列的第二部完结，后来随着武侠版改版及大陆新武侠热潮的急速降温，李亮的名字慢慢淡出了我的视野。在隔了大约五年之后，他终于携着新作《战国争鸣记》又一次出现在读者们面前。这一次，李亮把视线放到了春秋战国末期，秦国即将开始统一天下之时，而描绘的主角是宣扬非攻兼爱的墨家。
李亮在后记中说这次以墨家为主角是因为墨家最具有“侠”的精神，但我觉得并不仅仅因为“侠”之一字。纵观李亮的武侠作品，他的主角始终都具有一种反抗精神，有一种坚持自我的精神。可能这种精神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做侠义之事，但在反抗强权、反抗命运、坚持本心之时，给读者带去的恰恰是一种振奋、一种激情、一种宣泄，会忍不住大喊一声“好！”墨家的主要思想兼爱非攻更多的是一种哲学上的处世之道，按现代解释那就是和平和平等，而在战国乱世中，各国纷争，秦国欲霸天下，要想和平和平等就必须和世上强大的社会流向和权力进行对抗。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包括百姓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是弱小的，他们对反抗强权的人天然有一种“侠”的崇拜，但这种“侠”气在骨子里和李亮作品中一直拥有的反抗精神不谋而合。我觉得这也是李亮主角设置成墨家子弟的一个重要原因。
全书中给我的最大惊喜是在行文超过五分之四时，第一部故事主线主角姜明鬼拯救水丰城任务以失败告终，女主麦离对主角说出了“我好后悔选择了你”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就像是天上突然降下来的一座冰山，直接把主角在前面故事中做出的所有成绩一下子压得一点渣都不剩。女主在留下这句冲击性的发言之后，黯然离世。她曾有过很多次选择，在结尾到来之前，每一次的选择看似都是正确的。在选择主角之后，甚至还有“借种”这样大胆之举。但在本书最后，她自己否定了自己，推翻了自己的选择，那种悔恨甚至让读者觉得前面的所有剧情都像是假的一样。这种大胆的描写我很少见到，至少在一本以热血为主基调的武侠作品中太少见到了，这种冲击比《天龙八部》中萧峰错手杀死阿朱还要强大。就凭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推荐这部作品了。
书中最后揭露出来一直与主角姜明鬼争夺墨家第一的墨家子弟秦雄实际上正是秦国嬴政，这个设定一下子把前文中一直强调秦雄学遍百家的理由点清楚了，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今后秦国这么看重墨家的理由。当然，揭露出这一点之后，读者更是为主角的失败和女主的选择感到惋惜，明明离实现自己的愿望那么近，但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错误的选择会让一生的命运翻天覆地。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但这些学说都是以哲学思想流传于世，如何把各派观点在小说中阐述清楚呢？作为一本武侠小说，李亮选择的方式是将本书中的武功设定和百家自己的“道”结合起来，虽然必须要有相关说明才能彻底让读者明白各家的思想，但这种方式确实有效。看着这些各家各派的武功，以道入武，以武显道，互相映衬，争奇斗艳，让书中的打斗场面显得非常有趣及好看。在战斗过程中，比斗双方针对对方思想和观点里存在的漏洞，以巧破力，胜利者代表的是在哲学辩论中的压制，这种隐喻在近年的武侠小说中也很罕见，值得称道。
而武功与各家的道联系在一起，我们也能从另一面发现主角姜明鬼为什么会失败。姜明鬼的功夫是墨家学说的具象化，但墨家的“兼爱”难道真的是像姜明鬼说的那样对每一个人的爱都一样多吗？墨家宣扬“兼相爱，交相利”的学说，也就是对待别人要如同对待自己，爱护别人如同爱护自己，彼此之间相亲相爱，不受等级地位、家族地域的限制。我认为作者肯定明白“兼爱”究竟指什么，在书中却故意曲解成对每个人的爱一样多。正是对自己墨家学派的宗旨理解的错误，造成了姜明鬼的失败。这种失败并不是墨家思想的失败，我相信作者在后两部中会让姜明鬼真正明白“兼爱”的内涵，再次成长。
全书在第三章“百家阵”迎来了第一次高潮，在迷宫中百家绝学开始亮相，虽然仅仅是小打小闹，但已经为后文中墨家与其他百家争奇斗艳埋下了伏笔。但在百家阵之后又来一次青云楼闯关，这样的写法虽然对于作者来说可能更加简便，因为闯关的时候可以出到各种机关和对手，不需要提前交待，拿来直接就能用，但对于读者来说就会有一些审美疲劳，接连使用相同的闯关模式，而且终极目标还是一样的（两次都是为了解水丰城之灾，只是一次是为了夺取名额，另一次是为见韩王）。而且看下集介绍，好像又会有一次百家阵，就看李亮如何处理了。
在这里我还要说一下，李亮的作品从日本漫画，特别是在《JOJO奇妙冒险》中取得了非常多的借鉴。他以前的作品《墓法墓天》中的各种神通就完全是借鉴了JOJO里替身的概念，而本作中墨家道具“同音螺”，也很像海贼王中的电话虫。再说百家阵中姜明鬼用铜盘反射阳光与欧鸿野打斗一段，这个创意在我认知范围内，可以追溯到JOJO第二部中西撒和瓦姆乌用泡泡折射阳光一战。瓦姆乌害怕阳光，这种战法是有用的，但欧鸿野并不怕阳光，而且古代铜镜反射也不厉害，其实这种战法根本没有什么效率。
最后，还要提书中两处小问题，也希望作者能够在今后的修订中对这两个小问题处理一下。
一是过大取桥时，均家郑为零提出了把愿望集中到一个人处，这样过桥后每个人的成功率都是1/24的理论。姜明鬼反驳说：“你说每个人每次都有二十四分之一的机会被墨家挑中，重复二十四次，便有十成的把握，让每个人如愿以偿。但实际上，你故意少算了过桥人的概率。大部分人根本过不了桥，也许能过去的也不过是二十四分之一而已。所以最后大家实现愿望的概率，不是你所说的十成，而是二十四分之一中的二十四分之一。”
但仔细想一下他说的也是错的。均家郑为零的算法只有在每个人都能过桥的情况下是对的，但这样就不需要结盟了。那我们看看实际情况吧。就假设24个人结盟，其中有1/6的人可过桥，即4人过桥，我们算算每个人实现愿望的几率是多少。第一个人过桥，那每个人实现愿望的几率是1/24。第二个人过桥，因为已经有一个愿望实现了，剩余23人实现愿望的几率是1/23。第三个人过桥，剩余22实现愿望的几率是1/22。第四个人过桥，剩余21人实现愿望的几率是1/21。所以每个人实现愿望的几率是1/24+1/23+1/22+1/21，这个答案是2525/14168，约为17.8%。有4个人过桥，每个人实现愿望的几率就接近2成，这已经很划算了。就算按最后只有一人过桥，每个人实现愿望的几率也有1/24。这比书中姜明鬼说的1/24的1/24要大得多。作者的错误在于过桥的几率和最后实现愿望的几率是无关的，两者不能相乘。
二是在青云楼闯关中，故事里设定三楼没有守关人，由先到的闯关者阻止后来者。虽然故事中说了理由“三楼曾经有人专门把守，然而不知何时，被困在三楼的人却内斗得越来越厉害。谁要登楼，便会遭到其他人的围攻，如此一来，那守关人往往无所事事，便被撤掉了。”但认真想一下，这不是理由。因为四楼的待遇比三楼好，而且也没有规定人数，先前的闯关者们为什么要留在三楼？一开始三楼有守关人，那他们打不过留下是有道理的，但后来守关人不在了啊，他们为什么要为难后来者，自己先上去四楼才是更好的选择，要拦也应该在四楼拦。
看完本书，查了下自己买过的李亮的书，猛然发现还有一本《精武陈真传》没看，也许该找个时间把它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