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冲击之下,罗马帝国轰然倒塌:《帝国与蛮族》讲述欧洲千年史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国际迁移浪潮,且愈演愈烈,尤其是整个欧洲都受到了深刻的影响。 “迁移时代”、“无边界国家”等都是针对这次移民潮的现象来说的。移民数量之多,影响之广泛,受到整个世界的关注。
历史上来看,移民潮并不是第一次,欧洲曾经接纳过一批又一批的移民,并在其改变之下,成为了现在的欧洲。那时候进入欧洲的移民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文明,充满了强势、征服与暴力。提起这些民族来,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做“蛮族”。
英国历史学家彼得·希瑟的“罗马史诗三部曲”的第三部《帝国与蛮族:从罗马到欧洲的千年史》,就讲述了“蛮族”对罗马帝国及其之后欧洲历史的影响,以及对现代欧洲形成所起到的作用。
蛮族来源于希腊单词barbaros,最初仅仅是指外族人或者是外国人,但是在古希腊人看来,文明人的标志是有城邦,懂希腊语,会欣赏希腊文学艺术,按照这种标准来看,几乎所有的其他民族都是“蛮族”,有非常明确的“低等”的意思,从道德到餐桌礼仪,蛮族的一切都低人一等。但是在《帝国与蛮族》中作者强调,其所说的“蛮族”有限定的含义,并没有道德意味。书中所说的“蛮族欧洲”,指的是位于东方和北方的非罗马、非帝国的世界。
这个“蛮族欧洲”特意将罗马、帝国单独提出来,是非常有深意的。从公元元年开始,欧洲各地的文明发展差异极其巨大。在地中海圈子内,以罗马帝国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政治、经济、文化都极度繁荣的文明文化圈,而在欧洲其他地区,则相对落后,这也就是古代欧洲文明秩序:地中海圈子支配着未开发的欧洲北部。
在随后漫长的日子中,各个所谓“蛮族”的进入,让欧洲的政治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地中海圈子统治的地位已经被打破,说斯拉夫语的人取代了说日耳曼语的人,成为蛮族欧洲大部分地区的统治力量。
对于这种转变,以前的很多学者们认为,各个“蛮族”的移民,在这千年的时间内突然出现在欧洲的不同地方,改变了欧洲的局面,在欧洲创生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
这种观点在1945年之前,欧洲学院派是坚决相信的,毕竟这段时间内,匈人帝国的横空出世,西罗马由此陨落,阿拉伯帝国使得东罗马帝国的影响力大大减弱,再加上哥特人、盎格鲁–撒克逊人、法兰克人、维京人……一个个的民族在欧洲的土地上纵横,建立了一个个国家,进而融合、同化。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人口的迁移对于欧洲局势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吗?有一些学者是存在疑问的。《帝国与蛮族》彼得·希瑟认为,“蛮族”的迁移,对于历史的进程所起到的作用并不是那么大,欧洲早期的历史不是被外部移民驱动,而是一种内因,也就是在迁移的蛮族人的刺激下,欧洲国家的内部发生了转变,适应了蛮族的生活方式,蛮族与欧洲本土人之间开始融合。
以历史上如流星般滑落的匈人为例,最早关于匈人的记录出现在公元2世纪到公元4世纪的史料中,但是当时人们对于这个民族所知甚少。
也正是因此,当公元4世纪中叶匈人突然席卷欧洲的时候,给罗马人所造成的心理冲击是难以形容的。
按照马塞林的说法是:“我们的古代记载中很少提到这个民族”,“其野蛮超乎想象”。
对于匈人的起源,历史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其中有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是,匈人是蒙古草原上游牧民族“匈奴”的后代,北匈奴在受到鲜卑人的威胁后,向西迁移,直到以“匈人”的身份传到欧洲大陆。但是至今这一说法并没有明确的考古证据来加以证实,而且这一说法有着西方壁垒保护的私心在里面,将匈人的身份与匈奴联系起来,是为了抵御长久以来的东方威胁,保护西方文明,从这一角度上来讲,匈人起源于匈奴的说法并不足信。
在《帝国与蛮族》中,彼得·希瑟也不认为匈奴人可以等同于匈人,匈人应该是在阿提拉统领下的各个部落的统称,在阿提拉意外身亡以后,各奔东西,进而成为欧洲的一部分。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维京人身上。公元8世纪至11世纪初,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向外扩张的维京人总数十分庞大,在盎格鲁-诺曼编年史学家亨廷登的笔下,维京人有着与其他英格兰征服者,如罗马人、撒克逊人、诺曼人等,有着截然不同的特点,也就是维京人从来没有统治英格兰这片土地的想法,而是为了破坏它。但是事实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维京人中有很多也在英格兰定居,在北方建城,统治王国,如果说他们只是一个破坏者,是有失公允的。在历史上,维京人曾经深刻地影响了多个国家的政治生态和历史进程。
侵略假说不再成立,那么对于欧洲格局演变与人口迁移之间的关系,彼得·希瑟提出了两种很有意思的模型,一个是“推进浪潮”模型,适用于小型移民但愿,第二个是“精英转移”模型,这种模型更受欢迎,简单来说就是“蛮族”的移民并不是很多,但是他们赶走原来的统治者,成为被占领土地上的“精英”,代替原统治者进行统治,而原有的经济政治格局不发生变化。这一模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历史上的诺曼征服。
诺曼征服的各类文献记载和考古文物非常多,足以支撑作者的这一论断。而这时候又凸显出考古与历史之间的关系。在1945年之前的宏大叙事的论题下,考古被迫服从于历史的要求,将历史上各个民族所遗留下来的文物理解为“民族”的文化,而忽略在在这个过程中人口迁移和民族适应所带来的影响。而在重新考虑移民外部驱动因素的影响之后,考古学又开始发挥客观主导的作用。
从最开始的历史引导考古,转变为现在的考古引领者历史。这也是在新的欧洲历史考察观念的影响下所带来的转变。
通过匈人、哥特人、盎格鲁–撒克逊人、法兰克人、匈人、阿瓦尔人、马扎尔人、维京人、斯拉夫人这些“蛮族”的移民历史,作者彼得·希瑟充分印证了他的观点:
“移民和发展不是相互冲突的两种解释,而是需要放在一起考虑。它们是相互联系的现象,只有合在一起,才能令人满意地解释地中海对北方和东方蛮族的统治如何被打破,一个可辨的欧洲又如何从古代世界秩序的废墟中出现。”
回到当今的欧洲,在人口迁入较多的国家,普遍有两种对立的思想,一种是主张与异质文化共生共存的“多元文化主义”,另外一种则是对移民的强烈排斥,也被称为“新民族主义”。这中复杂对立的局面,与千年之前的欧洲何其类似。
读懂《帝国与蛮族:从罗马到欧洲的千年史》,或许对当前欧洲移民的局势,会有不一样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