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希腊的生活》正名

前言：这本书正文有770页，75万字，用了10多天的时间，一口气读完，仿佛亲历了希腊两年多年的沉浮，气势磅礴，荡气回肠。但看到豆瓣上的书评有的评分很低，是另外一个出版社较差的译本，非此台本的简体版，特为此理想国版本正名，故有此文。

本书是威尔·杜兰特《文明的故事》系列的第二本，上接《东方的遗产》，下启《凯撒与基督》，从约公元前2800年左右的克里特文明开始，至公元前100年左右罗马陆续征服希腊结束，涵盖了古希腊文明从蒙昧、辉煌到衰落的全部过程。

一、希腊文明的起源

曾经的欧洲人，认为克里特、特洛伊等文明，都是传说中的故事，一直到19世纪的考古挖掘，才从沉睡千年的地下土层将这些古老的文明给唤醒。当宫殿的遗址、墙壁上的壁画、陶罐上的花纹，这一切都重见天日时，人们才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的英雄传说与雅典帕特农神庙的遗址建立起联系。

通过考古文物验证，可以证明希腊文明源自克里特岛，而克里特岛的文明又有很多埃及和两河流域及近东的文化要素。所以四大文明古国并没有古希腊，因为他被认为是古埃及和古巴比伦的衍生文明。至少公元前3000年以前，古埃及和近东地区的居民，逐渐移民到克里特岛，在这里建立了一种融合了上述两个地区特色的混合文明，公元前2800年~公元前1500年，约与我国夏朝相当，是为希腊第一文明。克里特的绘画，有明显的近东风格，其文字使用的是类似埃及的象形文字。在公元前1500年左右，随着贸易和战争，克里特文明向希腊本土扩张，伯罗奔尼撒半岛和阿提卡半岛上出现了早期的希腊城邦。

这期间最有名的一个故事，是雅典需要向克里特进贡童男童女，用于献祭给克里特迷宫中的牛头怪。雅典王子忒休斯自愿去当祭品。他与父王爱琴约定好，在返航时，如果成功击杀怪物就挂白帆，否则就挂黑帆。忒休斯一表人才，赢得了克里特公主的芳心。在迷宫中用公主送他的利剑杀了牛头怪，又靠着毛线球走出了迷宫。但返航时因为太激动忘记挂白帆，父亲以为儿子已经遇难，就悲愤投海而死。忒休斯为了纪念父亲，就将这片海域命名为爱琴海（为节约篇幅，故事有删减）。忒休斯击杀牛头怪，是现代西班牙斗牛这项运动的起源。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历史的真相大概是希腊本土在与克里特岛的战争中战败了，被迫纳贡。再休养生息之后又击败了克里特岛，从此局势逆转，希腊本土控制贸易航线，成为区域霸主。这个时期希腊最强大的城邦是迈锡尼，故将这个历史阶段成为迈锡尼文明，约公元前1500年~公元前1000年，约与我国商朝相当，是为希腊第二文明。《伊利亚特》中著名的特洛伊围城战，就是发生在迈锡尼文明的末期。

这是另外一个有名的故事。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来斯巴达做客，但是拐走（或私奔）了美貌的斯巴达王后海伦。斯巴达国王墨涅拉奥斯求助于其兄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作为当时希腊最强大的城邦，迈锡尼集结了所有希腊城邦的军队，去讨伐特洛伊。结局大家都清楚，战争打了十年，最后靠木马计破城，特洛伊被夷为平地，被埋入历史的尘埃。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历史的真相，是因为希腊本土的农产品匮乏，粮食需要靠从北非（埃及）和黑海（拜占庭）进口。从北非经过地中海到希腊，要途径克里特岛，克里特也是因为这个被希腊征服的。而从黑海到希腊，需要从特洛伊中转，这是双方冲突的核心点，而不是海伦的美貌。战争打赢了，但希腊也被耗尽了国力（这种非理性的两败俱伤内战在希腊历史上还有很多次，这几乎是希腊灭亡的一个主要内因）。从《奥德赛》中可以看到，战争对希腊的创伤非常大，国库空虚，青壮年战死异国，故乡也物是人非。此时有一支被称为多利亚人的游牧民族从西北方入侵希腊，很快就占领了伯罗奔尼撒半岛，迈锡尼、斯巴达等城邦被毁，宏伟的宫殿只剩下残垣断壁，文明回到野蛮。此时中国正经历武王伐纣，商朝灭亡，西周建立。再多利亚人入侵之后的400年没有任何历史记载，这段时期被称为黑暗时期。

公元前700年左右，希腊重回历史的舞台。此时的中国，西周灭亡，周平王迁都洛阳，东周建立。经过400年的民族融合，希腊本土形成两大城邦，一个是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斯巴达，一个是阿提卡半岛的雅典。从这个时期开始，是我们通常比较熟知的希腊，从公元前700年~公元前100年，约与我国东周相当，是为希腊第三文明。简单的总结，斯巴达保存了很多多利亚的元素，是个尚武的国家，有国王但不算君主制国家，因为王位不是继承的，而是由大家族选举的，算是寡头制国家，斯巴达人全民皆兵，不从事生产，由被征服的奴隶充当劳动力。而雅典主要是由躲避多利亚人入侵逃难至阿提卡的原住民组成，崇尚自由，实行狭义民主制，社会分为雅典人、自由人、奴隶三个阶层，雅典人有公民权；自由人主要是客居雅典的其他希腊人，无公民权；奴隶主要是从北非或近东贩卖过来的非希腊人，充当廉价劳动力。

雅典人民信奉女神雅典娜，这也是城市名称的由来。阿提卡气候温暖，一年超三百天是晴天，阳光明媚，但是土地非常贫瘠，无法种植粮食，只能通过种植耐旱植物橄榄和葡萄，向希腊其他地区出口橄榄油和葡萄酒，用于换取粮食。希腊人在地中海沿海各地建立殖民地，形成一张庞大的贸易网络，希腊与埃及和近东的交流增多，埃及的莎草纸、医学、植物学，近东的观星术都在这个时期传入希腊，加速希腊文明的形成。

与此同时，在现在的伊朗地区，波斯也在崛起。经过居鲁士和大流士两代贤王的东征西讨，建立阿锲美尼德王朝（ 前550年—前330年 ），是为波斯第一帝国。波斯的势力扩展到近东，吞并了几个由希腊人建立的殖民地城市，雅典向殖民地派出援军，激怒了波斯王大流士，决定踏平这个地中海小国，是为第一次希波战争。根据原书风格，侧重历史脉络，简述战争细节，本文也不再展开战争的过程。战争的结果是，双方在马拉松平原交战，以雅典为主的希腊联军以少胜多，击败入侵者。长跑健将斐力庇第斯将捷报星夜传回雅典，但也力竭身亡，为了纪念他，后世举办马拉松长跑，全程42.195公里，正好是从马拉松平原到雅典城的距离。

十年之后，大流士已经去世，他的儿子薛西斯集结了更大规模的军队御驾亲征希腊，是为第二次希波战争。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带领300亲兵在温泉关勇敢的抵挡波斯大军，全员战死，为主力撤退拖延时间。面对优势敌军，希腊联军撤出雅典，保留兵力。同时，波斯海军在萨拉米斯被希腊海军击败，损失惨重。翌年，波斯陆军在普拉提亚被希腊联军击败。从此波斯元气大伤，再也无力西征，而希腊获取东地中海霸权，国运乘势上升。击败强敌之后，希腊民族自信心急剧增强，希腊进入黄金时代。

二、希腊文明的黄金时代

希波战争之后，希腊意识到了海军的重要性。以雅典为首，提倡各个城邦缴纳一定比例的钱财到中立小岛提洛岛，在岛上建立银行负责保管这笔巨款，用于建设希腊海军。参与这个倡议的城邦，被称之为提洛同盟。原本这是一个很超前的理念，但因为雅典在击败波斯中的威望，自然而然成了提洛同盟的首领，这支原本维持海防的舰队，成了雅典的私产，起初各城邦自愿缴纳的费用，变成了在雅典海军威逼之下必须缴纳的赋税。雅典内部虽然仍然实行民主制，但在整个希腊东部地区，已经进入了雅典帝国时代。

雅典的橄榄园交由奴隶打理，金矿也由奴隶开采，财政开支依靠其他城邦的赋税，雅典人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人生。这个时期希腊出现了众多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本书中已经有了详细的呈现，为了避免赘述，不再挨个罗列，只做简单总结。

梭伦，立法者，他制定了雅典的法律，影响深远。后续对雅典社会结构进行改革， 他按财产的多少将全体公民划分为四个等级，不同等级的公民享有不同的政治权利。传统贵族因为家道中落会失去政治权利，而新兴的地主、商人、奴隶主可以通过纳税晋升阶层。虽然这是人为的将公民划分成了三六九等，但当时并不存在现代的“人生而平等”的思想，这种举措打破阶级壁垒，鼓励人们追求财富，极大的激发了社会的活力。在议会以外，梭伦又设置了陪审法庭，成为雅典的最高司法机关。

希波克拉底，医学之父，奠定西医基础。《希波克拉底誓言》是希波克拉底警诫人类的古希腊职业道德的圣典，他向医学界发出的行业道德倡议书，是从医人员入学第一课要学的重要内容。

苏格拉底，西方哲学的奠基人，对后世印象深远，柏拉图、色诺芬都是他的学生，他的思想极为庞大和复杂，书中已有全面的表述，不再班门弄斧了。

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三位古希腊的悲剧大师。埃斯库罗斯参加过马拉松战役，见证了希腊的崛起，作品以特洛伊战争和希波战争为主。索福克勒斯是第二位大家，他见证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看到希腊城邦之间的内战痛心不已，作品以古讽今，暗喻当时的政局，常表现个人意志行为与命运之间的冲突。 最为年轻的是欧里庇得斯，他站在了前辈的肩膀上，是哲学思考最多的， 包括神性与人性、战争与和平、民主与寡头、妇女权利等问题。

阿里斯托芬 ，古希腊喜剧大师，在作品中勇敢的讽刺当权的政客，针砭时弊，揭露民主危机所造成的社会问题和伦理道德的沦落。他的思想反映了动荡时代雅典的自由农民和中产者希望恢复旧日安宁生活的愿望。

希罗多德，历史之父，《历史》一书的作者，在搜集史料和考证史料方面是一位严肃认真、态度严谨的学者，而在叙事抒情方面又表现出诗人的风范。

修昔底德，另一位史学大家，著有《伯罗奔尼撒战争》，提出修昔底德陷阱， 当一个崛起的大国与既有的统治霸主竞争时，双方面临的危险多数以战争告终。

正如修昔底德陷阱所言，雅典在地中海行使霸权，引起了希腊小城邦的不满，他们向希腊西部的陆上强国斯巴达寻求援助，希望斯巴达能主持正义，打破雅典的权威。斯巴达联合反对雅典的势力，组成伯罗奔尼撒同盟，以对抗雅典的提洛同盟。公元前431年，斯巴达与雅典协商失败，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随着战争的升级，卷入其中的城邦越来越多，双方从武力震慑上升为釜底抽薪式的灭国大战，其血腥程度远超过以往的战争。几乎同时期，在公元前453年，三家分晋，中国从春秋进入战国。

战争的过程跟之前的特洛伊战争很像。雅典海军强大，不断骚扰斯巴达的沿海地区，切断其供给。斯巴达陆军较强，大兵压境，雅典坚壁清野。战场持续了30多年，最后雅典爆发瘟疫，人口锐减，斯巴达摧毁雅典城，焚烧橄榄园，雅典从此之后再也没能恢复。斯巴达惨胜，但大量青壮士兵阵亡，导致无法压制国内庞大的奴隶劳工群体，奴隶发动起义，斯巴达国力衰落，和雅典一起，沦为希腊的二流城邦，退出历史的舞台，希腊的黄金时代结束。

三、希腊的衰落

当希腊的诸多城邦在残酷的内战中纷纷陨落时，地中海区域有三个新兴的国家在崛起。第一是意大利中部的罗马，第二是北非的迦太基，第三是希腊北部的马其顿。罗马与迦太基在西班牙和西西里进行了旷日持久的争夺，这是下一部书的故事，按下不表。希腊最大的威胁来自于马其顿。

马其顿在希腊的最北面，处于当时文明世界的边缘，是一个半文明、半野蛮的民族，实行君主制，官方语言希腊语。公元前338年，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以强大的军事实力击败了底比斯（又称忒拜），称霸希腊本土。他实行开明统治，名义上赋予希腊其他城邦自治权，但派驻了马其顿部队驻守，整个希腊世界实际上成了马其顿帝国，因为马其顿的统治阶级已经完全希腊化，所以将马其顿帝国仍然认为是希腊文明的延续，而非异族的征服者，此时中国处于战国中期，这一年商鞅被车裂。希腊本土哲学思想开始出现唯心主义的斯多葛派和唯物主义的伊壁鸠鲁学派，这两种思想各有特色，但相同的是，都是为了适应希腊本土逐渐衰落的国际地位而产生的，让民众失去抵抗的决心，顺从了马其顿的统治。

腓力的继承人是著名的亚历山大大帝，他继承了其父的遗志，以希腊为根基，征服了近东、埃及、波斯，直到印度的广阔区域。亚历山大大帝自诩为阿喀琉斯的后裔，以重走祖先征服特洛伊的路线为己任，行军时一手拿着利剑，一手拿着《伊利亚特》。亚里士多德曾经是少年亚历山大的老师，但从后来的发展看，这位圣贤对大帝的影响并不大。

亚历山大也像古代荷马史诗中的希腊英雄一样，崇尚暴风骤雨式的进攻，得胜之后再彻夜痛饮。这种生活习惯对他的健康损伤很大，是他英年早逝的重要原因。同时，也有一种说法，他是被手下的将军们毒杀的。虽然亚历山大征服了广阔的东方领土，但他对这些地区的改变，远远不如这些领土对他自身的改变来的大。亚历山大见识到了东方的财富和东方式的君主权威之后，开始喜欢上了东方的生活，逐渐被波斯化。自从他东征开始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乡马其顿，一直居住在亚洲。波斯贵族进入权利阶层，而他手下的马其顿军队感觉自己被他们的国王抛弃了，这是毒杀论的由来。

亚历山大33岁突然驾崩，他建立的帝国在他死后旋即分崩离析，由他的四名最有力的将军继承了四个独立的国家，分别是马其顿王国（希腊及马其顿）、托勒密王朝（埃及及近东）、色雷斯王国（色雷斯和土耳其）、塞琉古王朝（两河流域和波斯），此后的历史走向分歧，四个国家也相互攻伐，很难再以一种简单的叙述来概括希腊的历史，所以有的史学观点认为此时希腊文明就终结了。作者将这个时期概括为大希腊时期，这些国家的统治阶层都是希腊人，他们也将希腊文化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在希腊本土之外，建立了诸如亚历山大城、安条克、塞琉古等希腊风格的大都市。

但希腊哲学中对神学的挑战，使希腊人不再敬神，道德水平出现大幅下降。人们为了享乐生活，开始减少生育，杀婴和堕胎的行为非常普遍。这就导致了这些希腊化的地区中希腊人口减少，本地土著居民比例骤增。大希腊时代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托勒密王朝和塞琉古王朝，纷纷被本土文明所同化，希腊人融入本地民族，最后只有希腊及马其顿本土是硕果仅存的希腊文明。

此时的罗马与迦太基的地中海争夺已经进入了尾声，通过三次布匿战争，罗马击败迦太基，罗马成为地中海新的霸主。因为马其顿王国曾支援迦太基对抗罗马，罗马以此为借口出兵希腊和马其顿，经过一系列的战争之后，在公元前146年，希腊及马其顿成为了罗马的马其顿行省，独立的希腊文明至此终结，消失于历史的长河。此时中国处于西汉早期的文景之治。

古希腊文明虽然有诸多的缺点，但他仍是西方文明明媚的早晨，他同化了他的征服者罗马，希腊诸神在罗马继续受到崇拜，又经拜占庭帝国将希腊文化远播斯拉夫。后来在混沌黑暗的中世纪，还是由古希腊文明点亮了文艺复兴的火把，照亮了西方近代史。

将本文阅读至此的读者：不知不觉也写了近六千余字，感谢陪伴，虽未目睹，仍如亲临。（此处为模仿原书句式，这是本书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当我凌晨两点读完此句，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