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失去一只鸟,要紧吗?”
我想多数人关于鹬的印象要么来自鹬蚌相争的古老寓言,要么来自2016年皮克斯动画出品的短篇《鹬》。动画里矶鹬(sandpiper)们在梦幻般的海滩上过着伊甸园般的生活,小绒球的世界仿佛没有生存的压力和死亡的烦恼。
而《绝境:滨鹬与鲎的史诗旅程》向我们展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脊索动物门鸟纲鸻形目鹬科滨鹬属的红腹滨鹬(它们和《鹬》的主角们同科不同属)和节肢动物门肢口纲剑尾目鲎科美洲鲎属的美洲鲎,一种沿着美洲曲折破碎的海岸线在火地岛和极北冰原之间繁衍迁徙,另一种在大西洋西岸的深海中游弋,这两个看似毫无联系的物种在这本文辞优美的书里相遇,一切看上去仿佛比永恒还要永恒。
你不能在食物链顶端乱来,在食物链的底端也同样不行。
但是,事实却是,两个物种在人类的影响下一损俱损。从航船能熟练的跨越大洋起,人类对自然的侵扰与日俱增。不管是高效无差别的屠杀,还是自私贪婪的自然栖息地占领破坏,最后都可以或多或少的增加其他物种的生存压力,导致一个种群甚至物种的消亡。甚至惊起一滩鸥鹭,这个看上去只是个无伤大雅,甚至还带有一丝的诗意的恶作剧行为,也会影响鸻鹬类宝贵的进食补货的时间,影响到它们迁徙之旅。而鲎的故事中,一开始看上去是只针对这种古老的海洋动物的系统性灭绝,慢慢演化成对整个生物链的伤害。“在食物网遭到‘磨损’之前,它的重要作用可能并未显现;在一条食物链被‘撕裂’之前,它的价值可能也不会被看到。”可往往在看到它的价值的时候,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道格拉斯·)麦考利写道,当自然能带来经济利益时,能促进人们对自然的保护;但把经济利益作为唯一标准,衡量究竟是保护湿地、草原还是海岸这种做法是短视的,是“出卖自然”。
资本的时代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标上了价码,有价值的(更多的是可以直接被货币衡量的价格)就会被重视,被开发,被疯狂攫取,看不出价值的就会弃之如敝履,竭泽而渔的事一再重现甚至故意重现。但是现代人类衡量价值的水平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无论鸟类为农业带来了多少经济效益,杀虫剂带来的益处总会被认为更大。……如此看来,以经济价值来衡量大自然,并不能反映真实情况。”追逐资本这个行为或许是人类最可怕的发明,正是资本让人类这个与地球共存了数十万年的物种,一步步的变成了地球的癌症,坠入无可挽回的渊薮。
我们只是这个地球的租客,与其他先到这里的、被我们认为更弱小的个体分享地球,它们也拥有自己的租期。
宏观来讲,地球是人类的地球,是红腹滨鹬的地球,也是鲎的地球。地球不专属于某一个物种,而是属于每一个物种。我们拥有谁也无法剥夺的共同生存权。
另一方面,滩涂是鸟类学家要保护的滩涂,是渔夫市民要生活的滩涂,也是规划者建设者要建设的滩涂,每个人追求的价值不同,矛盾是会始终存在的,单方面的牺牲是不能长久的,关键是尊重共同生存权,找到共存之道。
如若不然,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数个物种的灭亡无碍大局,但当数十、数百、数千、数万个物种相继消亡时,生物圈崩溃的链式反应才开始悄然加速。在春天的寂静变成了地球的寂静时,在地球只剩人类的喧嚣时,不知道孤独和毁灭哪一个会先降临。
“把一只红腹滨鹬捧在手心,感受它的心跳,就是在感受地球的心跳。”这是我们共同享有的地球。它们的家就是我们的家。所有生命站在一起,面对着一个充满挑战的时代,希望无限。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