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背后的苦涩,唯有亲历者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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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曾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篇留下这样一句著名的论断: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然而何为幸福,何为不幸?关于这一点,其实很难界定。
那些在人们看来幸福的婚姻、美满的家庭,很有可能早已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而对于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来说,单是继续维持这种关系便已然令其疲惫不堪、力不从心,可面对看不到希望的未来,生活又该何去何从?要知道,无论是毅然舍弃还是维持现状,都绝非说得那般轻巧简单。而此次由果麦出品,作家、编剧殳俏创作的《甜蜜之家》一书,所展现的正是一个这样的家庭所面临的困境。
家最外层的假面
翻开本书的瞬间,一个看似完美的家庭展现在了读者面前——他们拥有显赫的家世,衣食无忧的生活;父亲英俊潇洒事业有成,母亲美丽优雅擅长烹饪,姐姐汪楚瞳虽成绩平平但颇具绘天赋,唯独学小号的弟弟汪楚祺身有残疾稍显遗憾。不过这对姐弟以后将成为父亲公司的继承人,成绩和残疾的事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更何况父亲也在想办法对弟弟的腿伤进行更多的治疗。
这便是外人眼中的汪家,虽然他们有着自己小小的烦恼,但在他人看来始终羡慕不已。
然而在这个让旁人无比艳羡的“甜蜜之家”中,却暗藏着各式各样的秘密,于是乎作者宛若剥洋葱般,缓缓褪去它绚丽的外衣,逐步将那荒诞的真相展现在了读者面前,随之而来震撼感更是犹如洋葱挥发出的催泪因子般,令人错愕不已,读后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家的第二层假面
撕开最外一层假面,这个家最初的秘密露了出来:汪家的地下室里囚禁了一个叫于困樵的男人。
他脚戴镣铐,虽衣食无忧,却终日待在缺乏光线的地下室中,唯有周六晚上和周一早上能走上地面与这家人共享大餐,而每每这时,他也要接受深抵灵魂的质问:“你现在想好了没有?是戴着锁链,在这里继续当我们的家人,还是堂堂正正走出去,承认自己是个杀人犯?”
正是他在五年前因在悬崖边停下校车,而导致之后发生的车祸造成了众人死亡的惨剧。而父亲之所以会将他囚禁起来,一方面是为了令其为自己的失职付出应有的代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他免于受到更多有权有势的死者家属追杀——毕竟瘸腿的弟弟汪楚祺便是被他送往医院的。
而他的存在也令这个家庭从内部开始变质起来。一方面,母亲对于自己家里住着杀人犯这件事始终无法忍受,她甚至为了寻求精神上的慰藉而在外面找了情夫,并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另一方面,因对方总是鼓励自己坚持画画,而对其怀有一定好感的汪楚瞳,则有意勾搭于困樵与自己发生关系,试图以此反抗家里压抑的气氛。
毫无疑问,于困樵的存在终究将导致这个家庭的分崩离析,父亲的做法似乎是在伸张正义,而实际上却为这个家埋下了隐患。
只不过这依旧不是这个家的真实面目。
家的表层真相
汪楚瞳和母亲的接连精神失常——或者按母亲的说法是被“恶灵”附体,则撕开了这个家的第二层假面,将一个令人咋舌的真相推到了读者面前:犹如是枝裕和在《小偷家族》中所创造出的柴田家一般,《甜蜜之家》一书的这个人人羡艳的家庭,也是由五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构成的。
而他们之所以会走到一起,正是因为那起惨绝人寰的车祸。
在这场车祸中,父亲失去了妻子和儿子,而始终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的他,最终决定为自己创造一个“甜蜜之家”。他将因女儿路路死亡而失去男方资助的路路妈妈叫来,扮演这个家的母亲;他将受自己儿子汪楚祺欺负,并随后欺负司机于困樵的陈小祺找来,扮演自己的儿子汪楚祺。至于汪楚瞳,也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妻子拖油瓶带来的。
他将这些人凑在一起,为大家设计好各自的人设,便开始一起“演一个不会被拆穿家,也不会被拆散的家”,甚至他还故意将家里的时钟、日历全部移除,好使自己能够彻底沉浸在这个“甜蜜之家”所营造的氛围之中,同时也将所有人困在了这个精心装扮的牢笼之中。
事实上,就连原来那个家也有自己的秘密:因车祸死去的汪楚祺并非他的亲生儿子。父亲真正的爱人其实是一位巴黎的男性摄影师,但由于对方得了癌症将不久于世,于是他答应同从小就喜欢自己的楚瞳母亲形婚,并让对方怀上了自己男性爱人的孩子,以此来延续他与摄影师的爱情。
而这或许正是父亲始终无法接受汪楚祺死亡一事的真正原因。
家的深层真相
看似这个宛若牢笼的家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但是最终无法放手的不是父亲,而是汪楚瞳。
事实上,汪楚瞳是个极其矛盾的角色,一方面她希望能摆脱这个精美牢笼的束缚,希望打破所谓美好平静的假象,希望获得所谓的自由——她主动勾引于困樵,妄图与其发展出一段禁忌的恋情;她主动装神弄鬼,挑明所谓的家人心底不愿提及的秘密。
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这个家不复存在,害怕这个家的彻底覆灭。所以当路路母亲决定离开这个家寻求新的幸福时,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杀害了;当于困樵受到豁免,可以开始自由行动时,她决定通过伤害自己来诬陷对方,以达到将其再次禁锢的目的;当父亲最终释然,决定彻底打破这种牢笼的状态时——他试图放走路路妈妈让其追求自己的幸福,试图原谅于困樵令其恢复自由,试图劝诫汪楚祺改回陈小祺的名字开始新的生活——她义无反顾地对其进行毒杀。
在汪楚瞳看来,倘若这些人都从这个“悲伤之家”走出去,剩下的就只有孤苦伶仃的自己要继续忍受失去亲人所带来的折磨,所以她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算自己无法留住对方,也绝不能让他们拥有重获自由的可能,在她看来,死亡是背叛者应该付出的代价。
然而,被这种绝望情绪冲昏头脑的她,却始终没有发现,在五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家人的过程中,所有人之间早已被爱相连。于困樵始终在鼓励她追求自己画画的梦想,陈小祺也对其有了依恋的情绪(故事结尾他前来少管所表演小号正因如此),而父亲更是将她当女儿一般对待。值得注意的是,故事的结尾于困樵和父亲分别计划在杀死路路妈妈这件事上替她定罪,这足以见得他们对她的爱之深切。
只不过她心中的绝望令其蒙蔽了双眼,无法看见爱在漆黑的夜中燃起的点点火光罢了。
小说悬疑元素的运用
从悬疑作品的角度上看,《甜蜜之家》一书无疑有着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
一方面,驱魔和《伏尼契手稿》等内容的引入,特别是有关荒诞梦境的描写,为整个小说制造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加之作者在文中更多地利用情绪和暗含深意的对话来展现信息,使得整部作品展现出了一种宛若魔幻现实主义作品的风貌。而故事最终的书信,则很好地对整个故事及人物情感进行了梳理,使得云里雾里的读者得以厘清故事的脉络。
另一方面,作者在行文中借用了大量推理小说的表现手法,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关于后面的反转作者其实在前面的故事中就已经留下了线索、做好了铺垫。诸如母亲的真实身份问题,其装神弄鬼时于困樵便提出了疑问,而父亲的性取向问题,在汪楚瞳指着照片询问“你爱他吗?”时便已露出端倪。同时,作者有意隐去父母的名字也对读者在人物关系认知方面制造了误导,使得最终的反转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可以说,《甜蜜之家》是一部不错的悬疑作品,它成功地将一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家庭背后的痛苦与挣扎,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而书中由张子枫绘制的插图,也很好地将这种情绪展现出来。另外,由陈正道执导、以本书改编的《秘密访客》也将在今年五一上映,期待这部作品能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再度展现在观众面前,惊艳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