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物质包围的纠缠历史
我们被物质包围,我们被历史包围。但我们很少用构成环境的文物来理解过去,很少像阅读书记一样去阅读物体,即理解创造、使用和废弃它们的人和时代。
魏泓是英国历史学家Susan Whitfield的中文名,她同时也是汉学家和敦煌学家,在1993-2017年作为大英图书馆国际敦煌项目(IDP)负责人,研究敦煌和内亚多年。魏泓目前仍然在大英图书馆工作。她在1995年获得了史学史的博士学位,她的论文研究了唐朝诗人柳宗元,题目为《Politics against the Pen on the Tang dynasty poet Liu Zongyuan》。
致谢中作者提到本书是她从事丝绸之路器物和景观研究工作数十年的成果。读起来也发现,这不是一本给读者从头讲丝路的著作。但是从物品出发,基于详实的考古和历史文献,来讲述技术、材料、贸易与历史背景。这样读来,真的可以置身其中,仿佛被拉到了一个个历史现场。
物件中反映文明的流转
草原耳环是书中的第一件物品,黄金镶边与中间的白玉相映成趣,引出一段汉人和匈奴的纠缠历史。黄金是草原的,腰牌也是草原的;白玉是汉人的,铜镜也是汉人的。汉与匈奴远非势不两立,两种文明交织在一起,互相影响发展。草原耳环融合两者,便是一件例证。第五件的巴克特里亚壶,产于中亚,壶上浮雕是受到了希腊化影响而留下的海伦传说,希腊神话刻在壶上传入中国,现存于宁夏固原博物馆。也是极好的一件例证。
失落的地方
随着海上丝路的打开,欧洲的列强从南边开辟新航线进入阿拉伯半岛、南亚次大陆和中国做贸易、殖民。也是在那段时间,中亚各国的丝绸之路贸易网随之衰落。
中亚作为丝绸之路的核心地带,现如今若不是重提一带一路,对大部分国人来说也是一块失落的不存在的地方。莫名想到刘子超老师那本《失落的卫星》。魏泓在讲到巴克特里亚一章时,说到巴克特里亚的历史记载只存在于和它打过交道的邻国的史书中,却不存在于它自身的历史中。或许是已经无人在意、无人书写。前一阵在读《巴格达》的时候,也颇有这方面的感触。规划着圆型城市的建城者,并没有给这里带来长久的和平。巴格达在建城之后,甚至到今天,被阿拉伯人、蒙古人、突厥人、英国人、美国人反复蹂躏践踏。
这里的历史由谁书写?由谁看见?或许只存在于那些不容易抹去的物件当中了。
张骞西行和马踏匈奴
张骞在全书中被多次提及。他被汉武帝刘彻派遣,前往月氏的居住地,期望能够联合对抗匈奴的冒顿单于。不幸的是,张骞在途中被匈奴俘虏,软禁十年。逃脱后先后到达大宛、月氏、大夏。这趟旅程的开始就已经“错误”,月氏早已不在他们的故土,这也间接促成了张骞一行的游历,看到了西域各国的物产与文明。史书上记载的见闻只是寥寥数笔,但却是丝绸之路繁荣的发端。
汉人本不骑马,在第一章提到的,着装长衫大褂的汉人服饰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一点。然而汉人却被草原民族骑着的高大马匹深深吸引。不善骑艺的汉人甚至还发明了马镫,用来更好地驾驭战骑,补充己方的战斗力量。马匹,从草原而来,也慢慢融入到了汉人的文化中去。
佛光无尽
对着地图,翻看斯瓦特河谷上的阿姆鲁克·达拉佛塔,想到了梁先生的《中国建筑史》。书中说印度佛塔Stupa作为中国佛塔的早期形式,引入后不断发展出多层、重檐等等形制。佛教从公元一世纪经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再四散往东中国各地传播发展,并与本地道教融合。不过书中汉传或藏传讲得不多。
瓦特河谷在印度西北角。提起了犍陀罗,那是与罗马艺术充分融合,独树一帜的佛教造像艺术。提起巴米扬大佛,那是01年被塔利班炸毁的人类隗宝。 想起那副于阗木板画,多地的宗教文化在西域绿洲慢慢纠缠。延伸到现代,又有许多可讲可叹的故事。科技发展越快,消逝的事物离开得也更快了。
而这本书,带来了好多遐想。
现代的博物历史
本书有个难得的视角,就是把读者们又拉回现代。古物不仅是在前朝历史中流转,也在近现代、当代、如今中流转。它们是一件件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当它们被考古发掘至今,又发生了些什么?十件古物有的收藏在国内的鄂尔多斯、国家博物馆、宁夏固原,有的藏在大英、里昂、多哈。
古物漂流到现在,能被看到的那些还算是幸运。留在国内的这些,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国内博物馆及博物馆学的发展重视。流入国外的那些,又何尝不是殖民帝国时代的霸权掠夺。
扩展开来
最后想到两个播客推荐一下
《天书广播》,主讲人张湛是哈佛大学伊朗学博士,从宇宙中心的伊朗讲,串起一段段中亚的陌生往事。张湛谈吐幽默、学识渊博,很好听。再推荐下去《日坛公园》串台那两期,相声讲得绝了。
《博物志》,主播婉莹修博物馆学,播客内容主要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关于博物馆的故事,浏览各地博物馆、各种展览的体验、评论等等。不过因为疫情出行不便,最近更得少,开始云游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