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笔下的生活、生命、衰老与死亡
如果将文学名著比喻成奢华的牛肉，这本散文集就像是廉价牛杂。从书的编排上看颇有地摊热卖畅销书的风格：随意抓取一些文章，用故作文艺的主线硬凑出几个章节来，好坏杂糅，让人不知道下一口会吃到哪个脏器。但是抛去粗制滥造的部分，书中还是有很多文章十分精彩，就像是为了均匀各章的水平被故意匀到差班的优等生一样，一枝独秀。
书中选取的散文作者大多为台湾土著或有台湾旅居史的作家，甚至包含了马华文学、旅台文学的名家黄锦树以及亲华的日本女作家新井一二三。我一直以来都对台湾文学不感冒，印象里总有诸多台湾作家三观不正，台湾腔的普通话在我看来也矫揉造作。一个将《钢铁侠》翻译成《铁人》，《暮光之城》翻译成《吸血新世纪》的地方懂得什么是美感？与之相比，翡冷翠、香榭丽舍才称得上是清新脱俗。但我的这种看法是片面的，台湾文学也的确有它独特的地方，而且也产出了很多精彩的作品。通过这本书，可以对台湾很多特有的历史体验和文化现象略窥一二，从这个角度讲，这本书是很值得读的。
本书名为孤独是生命的礼物，但实际主线并不是孤独，至少不是我们所以为的狭义的孤独。书中收录了一些散文随笔、回忆录、悼念文和典礼致辞，主要围绕对生活、生命、衰老以及死亡的深刻思考，没有经历过很多故事的人很难一下子引起共鸣，所以这本书很难读进去，必须是孤独过、沧桑过、清净过的人用心才能体会。另外这本书一个隐藏的主线可能就是对读书和写作的热爱吧，比如第五章的标题其实是：书，是黑暗里，一盏一盏的灯。
第一章我有幸孤身独处：包含了作家们在等车、排队、散步等或长或短的独处时光里的意识流动。有的是对往事的回忆和感慨，有的是对当下静谧的享受，仔细体会都能发现喜欢这种宁静与孤独的人，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以及作家们对于读书写作的几近癫狂的热爱执着。《眼前的轮回》《生活练习》《我看》《夜踯躅》《散步在传奇里》都写的不错。
第二章掩于岁月的故事：这一章其实和上一章也区别不大，只是更侧重通过故事来传达感受，比如失恋的故事、父亲的情事、澡堂里的悸动、听来的故事以及更年期后夫妻相处的小矛盾。比起上一章，这一章多了一些可读性和沧桑感。《于心有愧》里对失恋后的痛苦纠缠的描写让人联想起《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阿里萨爱上费尔明娜时”这状况不像是因为爱情而心神不宁，倒像是染上了霍乱“，想起《百年孤独》里面丽贝卡爱上意大利钢琴技师皮埃特罗时重新吃泥土和墙皮的样子。《浴女图》的故事比较诡异。《变成男人》写自己更年期激素变化导致的焦虑恐惧和对苍老的感慨。《焚稿断诗情》举了四个焚稿类似的故事，很有学院派的味道，焚稿中的情意真挚感人。《蓝天·大海·结婚曲》平白空泛的流水账，相当没意思。
第三章生命中典藏的力量：围绕生命不易、奋斗不止的观点，包含了对先辈艰辛生活的描写和回忆、对自我生命历程的反思。从这章开始感觉内容质量有所下降，章节主题也开始模糊。《超马行》是我最爱的文章之一，以马拉松比喻生命历程，以李白不同时期的诗句做小标题，真实中透出温暖和力量。《并不会怎样》引了鲁米的诗，劝人简单生活，对没有必要的欲望释怀，很有启发性。《一只爱吃辣的狗》一般写到狗，故事必定很感人。《做一位内外兼顾的知识人》作为一篇毕业典礼致辞，放在这里挺突兀的，但也包含了很多发人深省的建议。《一棵种在梦境边缘的树》介绍了很多台湾宜兰特色的风俗。
第四章最难是面对真实的生活：可能因为这一章讲的生活，已经杂乱到总结不出个主题了。《旅行，是一首诗》写的朴实无华，但很有感觉，是我向往的那种旅行。《暮光秋色》讲了关于友人潘人木的一个离奇的故事。《我的小物业》语言幽默，讲自己清书弃书的过程，有点断舍离的味道。其他文章都没什么意思。
第五章黑暗里，一盏一盏的灯：这章讲了几个比较痛苦的经历，但大多数还是一盘散沙没有主题。《人物两题》中写了幼年兵变成老芋仔这个心酸的历史遗留问题导致的社会现象，是台湾独有的社会文化。《小子！何莫学夫诗》这篇文章十分有趣，是父亲教育儿子过程中的一些琐事，这位父亲可以说是反内卷和教育焦虑的吾辈楷模。《时间的绿藻·光的游戏》这本书体现了作者对书的浓烈爱好，不是真正爱书的人写不出来这样的文章。
第六章做梦的好时光：这一章中大多是对已故的德高望重的文学家的悼念和追思，做梦的好时光恐怕指的就是死亡。《木心三帖》让我有机会去重新了解木心，也让我更加崇拜他。《含泪读诗怀钟老》让我领略了钟鼎文老师朴素宁静的诗歌风格，同时也趁机去了解了卞之琳的《距离的组织》。《马华文学无风带》讲述了马华文学像进入赤道无风带一样的发展困境，同时描绘了外省人在台湾生活学习的艰辛。《散文Pi的奇幻漂流》作者是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列举了大量文献，与其说是散文，更像是写了一篇文献综述，让人读不进去。
第七章那就无所畏惧地生活：讨论了战争和恐怖主义带来的灾难。《恐惧游戏》讲述了在布痕瓦尔德的集中营博物馆里与假想中曾受关押的老人的魂魄的交流，蕴含了沉重的反思。《战地断鸿》将抗日战争的战场的残酷血腥描写的生动形象，纪实像小说一样精彩。《噩梦里的日本》反思了福岛核电站堆芯熔毁和钓鱼岛事件，表明了一个亲华的日本作家的人道立场。《世界贸易中心看人》描绘了职场白领内卷僵化的工作生活。《全球化中说相声》表达了对侯宝林、吴兆南、魏龙豪这三位相声艺术家的怀念，提出了全球化浪潮下传统文化被外来文化侵蚀的担忧。
下面记录一下书中比较有灵气的句子或者比较有趣的点，按照出现的顺序进行排布。
我想起当年那个大学刚毕业的银行柜员，多么的青春秀丽，春风依稀十里柔情，夜月已是一帘幽梦，翠消香减，就像是一个不动的电影镜头，镜中的人飞速快转，花瓣正准备一瓣一瓣地辞枝。——林清玄《眼前的轮回》
轮回不是前世，也不是来生，轮回只在眼前。——林清玄《眼前的轮回》
轮回即瓶颈与执念。比如今早起床发誓以后早睡早起，明日又陷入熬夜放纵的懊悔，日复一日，难以突破，这就是瓶颈的轮回；比如爱上了一个无法得到的人，每日茶饭不思，明知没有结果，日复一日，无法自拔，这就是执念的轮回。但我认为，质变需要量变的铺垫，也大可不必过于悲观。
直到有那么一刻，如蝉爬出了焦土，似蝶突破了蛹壳，像浮游冲过了激流，仿佛枯枝抽出了新芽，浓云飚出了闪电…… 终于六牙香象截断了众流，金黄狮子吼绝了迷惑，大海潮音唤醒了幻梦，眼前的轮回才露出了曙光。——林清玄《眼前的轮回》
一开始我总是担心对话陷入沉默，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的沉默并非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而是沉默本身就具备了某种意义——林孟杰《生活练习》
一如顾城：“草在结它的种子 / 风在摇它的叶子 / 我们站着，不说话 / 就十分美好”
你总是笑我执着于相信几千年前柏拉图的说法：在宇宙之初，有纯阳性的人，有纯阴性的人，有阴阳合一的人，因为得罪了天神，他（她）都被劈成两半。——林孟杰《生活练习》
这里实际上是柏拉图《会饮篇》中记录的阿里斯托芬所讲的希腊神话故事，在《海边的卡夫卡》中有所提及，在荣格的理论中也有引用。这是对爱情来源的一种很有趣的神话解释。
在准备发送出去的前一刻，那人来讯。手心里握着的机身，宛如心跳。——林孟杰《生活练习》
手机来消息时的振动比拟为心跳，有惊喜，有悸动，有木讷而无所适从。
自然的灵魂就这么地宿在我的心房之中，看一段风与云飘动时的舞步与姿态，似乎也能勾动我深藏已久的韵律与步伐，我开始打开那段生命灵活而真诚的感动。——万劭晴、陈芳烨、王姵媗《我看》
一个又一个男人站在一蓬蓬村荫底下，等着另一个男人来解除他们被变身为树的咒语；间或绕着水池一遍又一遍，宛如笼鼠永不止休地跑着转轮；——王盛弘《夜踯躅》
描写男同志们在相亲角等待另一个人的搭讪，木讷中包含渴望，焦躁中夹杂矜持。
自嘲是煎熬的汤药吞下肚后给一片山楂糖含在舌间。——王盛弘《夜踯躅》
自嘲的人必先有苦而后有甜，苦繁多而隐秘，甜稀少而浅显。
一名斯文上班族说，当他因为失爱的痛苦而写下遗书，打算自顶楼跃下，谁知一开风屋木门，却有两条大狗对他暴怒狂吠，顿时他明白了什么。他说，我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地狱的大门有两条恶犬守着，它们在告诉我，我还怕痛，我还怕身体受伤害，那才是我内心对生命最真实的感受。——王盛弘《夜踯躅》
希腊神话中地狱三头狗的故事，乌头植物的起源故事，《哈利波特》有所提及。
一名清秀男孩说，曾经他以为性可以换来爱，所以他们要他就给，他们却像卫生纸那样要完了就丢。你要一张用过的卫生纸吗？——王盛弘《夜踯躅》
形容一个人的不堪，与下文的“累的像用过的抹布”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有过之无不及。
龙柏群树暗影里有影子衔着另一个影子团团转，九重葛棚架底浮华少年打打闹闹嚣声攘攘。——王盛弘《夜踯躅》
“衔”字用的好。想想猫狗乃至虎狼，对于自己的孩子都是衔着的，这是一种猛烈中的温柔，形容热恋中的情人互相拥抱再合适不过。
我的住家静，静到，套一句路寒袖的诗：静，从声音中走出来。
我这巷子真静，白天若家里没人，静坐，就会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毛发延展的声音，眨眼时眼皮撞击的声音，以及灵魂轻轻飘走，又蹑手蹑脚回来寻访的声音。
——果子离《散步在传奇里》
最近领悟到：写稿和生产一样，头出来，后面就容易了。——果子离《散步在传奇里》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太阳穿过破损的纱窗爬过脸颊，像要在我脸上烧出洞般炙烧，我在蓬门酒臭中醒不过来。侥幸醒来了就坐看一整天的山坟，想着把那碑上的草书全部临摹几遍，把山的躯体掘出一个巨大的土坑，掩埋我自己。我真的万分认真想象过。我甚至兴冲冲跑去附近的全联买了好几包炭，店员瞧我面色土灰，差点吓得以为我要抢劫。——黄文巨《于心有愧》
我是想到平常每天中午一打开营养午餐，班上有几个同学就会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后才开动——宇文正《故事》
很多年后，我一上地铁就看到他，心漏跳了一拍，我本能转身背对，然后我觉得蠢，头低低地赶紧避走到另一个车厢。我又忍不住从远远偷看，他双脚夹着购物袋，闭眼打盹，我放心了，那代表他刚刚没看到我以及我的蠢样。——李维菁《物质的美好》
心漏跳了一拍非常形象，尴尬紧张到心跳骤停。
第一颗卵子被唤醒,仿佛还在昨天 ... 中学健康教育课本第十四章的内容正发生在我身上 ... 三十几年来，身体如同一本荷尔蒙存折，时间按月提取卵子，通过自然律的机制，”好朋友“准时造访，如今，剩余的几颗老卵苟延残喘，奄奄一息，荷尔蒙浓度检测结果，淡如一杯白开水。——黄春美《变成男人》
第一句话很有刚过完年，说距离下次过年还有364天一样的幽默。
一旁丈夫鼾声，有时如猪食声嚄嚄四起，有时如炊煮锅盖弹跳不停 ... 墙上那口老钟，滴答滴答一路往又浓又稠的深夜走去，步伐愈夜愈卖力。——黄春美《变成男人》
“如炊煮锅盖弹跳不停”是很有生活气息的，也很符合这篇文章的风格基调。
看了那根扁担，想到自己的父亲以前是个木匠，我也依样画葫芦，找到他以前用过的工具，整理之后，恭敬地摆在这儿。每回祭拜时总忆起过世的父亲夜以继日工作的身影。我想留给子孙钱财，可能导致骨肉争产而不和，倒不如将祖先奋斗的工具流传下来，让后代睹物思情，学习祖先坚毅的硬颈精神。——庄聪吉《一根扁担》
一次全家去日本旅游大半个月，父亲前一晚就偷偷做了两大罐，放在随身背袋里，这是他抗日利器，专门对付淡出鸟来的日本料理。——朱天衣《四季桂》
四川的对食物的浓烈感情与日本简淡的物哀文化形成鲜明对比，不吃辣不舒坦！
中国人有个习惯，生养了女儿，便在地里埋上一瓮酒，待女儿出嫁时把酒瓮挖出来，是为“女儿红”，若不幸女孩早天这出土的酒便为“花凋”。——朱天衣《四季桂》
杜撰中的大师，比贾宝玉还贾宝玉。花雕酒是人们为了送礼好看，酒翁上有雕花，它就是女儿红。
街旁的男女老幼，有的看来强悍，有的却像是典型的城市饲料鸡白白嫩嫩，不像是常在野外打野食的角色。——衷晓炜《超马行》
天覆地载，大地的端凝厚重，只用轮子辗过是感受不到的。——衷晓炜《超马行》
突然想起一幅讽刺工业时代的荒谬画，画的上端是成对翩翩起舞的时尚男女，中间是金碧辉煌的娱乐场销金窟，还有各种工业的成果，电灯、电车、工厂，然后画的下端告诉你所有这些工业成果的能源从何而来两只不停地踏着轮圈的小白老鼠。——衷晓炜《超马行》
和1927年的科幻讽刺电影《大都会》异曲同工，可以在B站上考古：《大都会》
他在距离南极点看似只剩一步之前，做出了撤退的决定。当时风雪肆虐，补给将尽，他深知每多走一里，便多削弱一分生存的机会。后来当他的妻子问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勇气与力量回头时，他只说：“我想你宁愿要一头活驴，而不想有一只死狮。”——衷晓炜《超马行》
活驴这里又是自嘲了，颇符合这个年纪的气质。
现在，你爸累得眼冒金星，像条用过的抹布，且让我暂时摆脱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心找家温泉民宿，我们一起淡定地找寻礁溪的星光去。——衷晓炜《超马行》
每个孩子都需要品尝孤独的滋味，生命才会渐眼侃,其余,就让彼渐有厚度。他们从来都很清楚父母亲对他们的重视，但是，重视比不上一次面对面的注视。——李进文《并不会怎样》
我们总是把梦加多再加多，变痴肥了，鲁米说：“当你成为多，你就是无/是空。”于是我们分不清梦与梦想是两回事，梦是需要想的，否则不可能实现。每天减一个梦，梦想就会愈来愈明显。——李进文《并不会怎样》
就像邓布利多告诫哈利不要沉迷厄里斯魔镜一样，我们不能一味地梦想。有时候社会给予太多的信息，资本家为了刺激消费塞给我们太多冗余的欲望，我们应该像剪枝一样，详略得当，去伪存真。
现在年轻一代最使自己困惑的一个问题大概是信息太多，时间太少，即所谓信息超载。要减少这种困惑，二位美国管理专家十年前提出了一个很实用的观念：就要善用注意力，克服信息超载的焦虑，注意力经济，一词也就应运而生。——高希均《做一位内外兼顾的知识人》
注意力难以聚焦的最大敌人，就是不肯说“不”。做人面面俱到，及不重要。做事拖拖拉拉，讲话拖泥带水，决策左顾右盼，这就会产生注意力匮乏症。——高希均《做一位内外兼顾的知识人》
在升学主义的压力下，其实文艺只能拿来当副食，说它是鸦片也未尝不可。——喻丽清《大同小异的苦闷》
让人联想起热播的《小舍得》三部曲，教育焦虑已经成为无法避免的话题。
清理杂物这事情像夏日午后的云图、山棱上的瞬雾或脑里眩晕一样不可预测，这里所谓清理不是日常整洁随手拾掇什么的，而是一时想把世界烧了，可是仍知道不宜纵火，你只好丢。——黄丽群《我的小物业》
又有词语为“物业”，说的是房产，但我每觉得像警语——物即是业。——黄丽群《我的小物业》
对断舍离的阅读理解满分，物品多了就是业障，每一个结婚多年的家庭主妇应该都有这个想法。
原来小径的两旁刚种了两排杜鹃，哪晓得上月一阵台风，全倒了萎缩得如家同发育不全的老姑娘，明年也未必能开花。——白先勇《我们看菊花去》
毕竟，真实生活里，鸡和兔子很少关在一个笼子，但是，爱情、死亡种种，经常碰得上。——张毅《黑暗里，一盏一盏的灯》
我多么希望如今藏于山里的美玉不要变成暴发户家中的庸俗摆设，而能在绿树覆盖之下生出烟霭。——徐祁莲《沧海，蓝田》
经常有人提返璞归真，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字面意思。璞其实指的是包裹在玉外面的那层原石，而璞比较厚的玉，不切开是看不出真假的，这就是为什么科技不发达的时候有人赌石，也是为什么卞和被剁掉了双腿。红叶题诗、蓝田种玉的故事都不够情深，伯乐常有，卞和不常有。谁能像卞和一样透过璞玉就能坚信其中的价值呢？我们常以玉来比喻君子，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而返璞归真恰与之相反，是更加超然的境界。对于反璞这个词，我们应有一种敬畏。
在自然的时间里，千年仿佛是昨日；在人文的时间里，千古长存便是不朽。“沧海，蓝田”的诗句在常变的人世里如今依然清澈如水晶。辛词说得好：“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义山是我心仪的诗人，料想我也是他欣赏的读者。——徐祁莲《沧海，蓝田》
义山也是我心仪的诗人，一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能把人看哭。
昔人有言，好的政治，要如衣鞋系带，带子系得好，却不觉得有带子。教育，不也如此？——薛仁明《小子！何莫学夫诗？》
那时我们最高的人生价值就是学着徐志摩或郁达夫那样素行的个性与生活，或许女孩儿外表的端庄甚至沉默，也只是保护自己不被发现的快乐，同时也勇于向思维艰难挑战。好像得了一种知识崇拜症，喜欢静静地思索一些深奥的孤独的问题。——陈美桂《时间的绿藻·光的游戏》
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是坐在大大的素洁布沙发椅座上，一种极为温馨的雅卧，恍若无人注视无人管理的空间，高中制服的年轻读者各自安静地窝着，放学后一两个小时下来，满身书味温饱离去，在街道的方格上低头行走，喜欢在夕阳斜晖中看自己沉思默想，长长的影子。——陈美桂《时间的绿藻·光的游戏》
不是爱书的人写不出这段话，读书是一种恬静中的美好。
是的，咀嚼，木心说过，”快乐是吞咽的，悲哀是咀嚼的；如果咀嚼快乐，会咀嚼出悲哀来“——马家辉《木心三帖》
是的，英俊，木心之于年轻的我的另一个吸引自是他的俊朗，脸部五官像雕刻出来的石像，笔挺，坚毅，另一个有着如斯脸容的中国作家是民国的邵洵美，美得令人舍不得不看却又不敢注视太久，怕会沉溺。——马家辉《木心三帖》
木心如此定义快乐：”迎面一阵大风，灰沙吹进了西泽的眼皮和乞丐的眼皮。如果乞丐的眼皮里的灰沙先溶化，或先由泪水带出，他便清爽地看那西泽苦恼地揉眼皮，拭泪水。之前，之后，且不算，单算此一刻，乞丐比西泽如意。世上多的是比西泽不足比乞丐有余的人，在眼里没有灰沙的时日中，零零碎碎的如意总是有的，然而难以构成快乐。“——马家辉《木心三帖》
我已经被木心先生圈粉了，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他的生平。
那地方傍晚时，蚊子像蜜蜂那样大，被咬几口你就只好贫血了。——黄锦树《马华文学无风带》
故事中的英雄很穷，他唯一的财产是一粒麦子，他用欺诈的手段以那粒麦子换到一只公鸡，再换到一头猪，然后是一头牛，后来又换到一具死尸。最后他用那具死尸换到一位活公主。——列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
我们渐渐接近赤道无风带，以前的航海者极度恐惧的赤道无风带。在这片海域内，两个半球特有的风都吹不到，所有的帆下垂好几个星期之久，没有一丝风吹动它们。空气停滞，使人觉得是被关闭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而非置身大海。深色的云朵，没有风去扰乱其平衡，只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慢慢地解体往海上掉落。——列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
航海遇见无风带是一种莫大的绝望。
命运曲折，生死折磨，会使一个人的心房像蜂巢层岩，一格一格储存的不是蜜，是苦楚的沉积物。——陈义芝《战地断鸿》
蜜是多少只蜜蜂辛辛苦苦采来的，苦楚又需要多少多久多浓厚才能沉积成蜂巢的形状。
现在我更觉得他们的差别极小，密闭的办公室，长年受惨白的日光灯浸泡，黄皮肤仿佛褪色泛白，黑皮肤也好像上了一层浅浅的釉。究竟是他们互相同化了，还是谁异化了他们？——王鼎钧《世界贸易中心看人》
它不要化妆与服饰，（一袭灰青长衫，意在将视觉的干扰减到最低，以突出相声的语言——包括声音、表情、手势都属于”语言“的范畴——为主的艺术特质。）也不要灯光、布景，不要背景音乐，纯粹是”语言艺术“。（有人加上化妆、服装与灯光布景及音乐，以为是”创意“，实则是”焚琴煮鹤“。）——何怀硕《全球化中说相声》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虽然我不完全认同，但也自圆其说。
他（吴兆南）说，相声像一盆花，大家都说漂亮，就是没人浇水。我谨以此小文，呈献一瓢之诚。——何怀硕《全球化中说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