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道路的星空,作为信仰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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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明天要在《科幻文学史》课上做的pre,原封不动搬上来记录了,文稿是自己花了一天写的,虽然很多问题都想得太浅了,配图是ppt;我越读《黑暗的左手》,便越意识到勒古恩天才般的杰出思考,我是有多么傲慢,才敢用自己的愚妄大肆评价这样的杰作,致敬天才。
大家好,我是18级中文系的小川,今天想要跟大家分享的是《黑暗的左手》这本书(此处微微举起带着黑色手套的左手,与不带手套的右手),《The Left Hand of Darkness》。
被誉为“科幻小说女王”的作者厄休拉·勒古恩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她的父亲是人类学家,母亲是心理学家及作家,她的三位兄长后来都成为了学者,非常关注美国原住民的文化。她家中时常高朋满座,除了知名学者、研究生之外,还有许多印第安人,套句厄修拉·勒古恩母亲说的话,他们家就是“一整个世界”。在这样富有学术气氛的环境里成长,厄修拉·勒古恩年纪轻轻就开始写作,后来成为美国科幻、奇幻、女性主义与青少年儿童文学作家,我手上就有一本她写给青少年看的绘本《长翅膀的猫》(《A CATWINGS TALE》),挺好看的;她深受老子与人类学影响,作品常蕴含道家思想,此次介绍的书名“黑暗的左手”,其实指涉的文化原型便是阴阳太极图,她的写作手法时常会流露民族志和神话的风格,在《黑暗的左手》中也常可见她信手拈来摹状民族起源和创世神话的大手笔,我以为这是全书中最为精彩的片段之一。(这里展示给观众各本书)
《地海传奇》六部曲是她最重要的奇幻文学作品,此作常与另外两部西方奇幻经典——托尔金的《魔戒》与刘易斯的《纳尼亚传奇》相提并论;《西岸三部曲》更像是以奇幻为风格的成长小说,大陆好像还没有翻译出版,我买的是台版的;《变化的位面》像是一本异世界游记,探索冒险一直是勒奎恩津津乐道的主题之一;《写小说最重要的十件事》则是一本出色的小说写作指南,也可以借此一窥勒奎恩小说写作的一些观念,相当于夫子自道。此外,她当然还有好多好多书,拿过很多奖,这里就不一一阐述了,本次主要介绍的是她的“伊库盟系列长篇”中的名著《黑暗的左手》,这本书同时获得了星云奖和雨果奖,相当于两个科幻文学中的最高奖项。
《黑暗的左手》是一部格调刺冷的小说,故事的背景发生在格森星,又称冬星,那是一个气候寒冷、生存严苛的行星。格森人是双性同体的,平时在生理上并无男女之分,但在每个月一次的克慕期(kemmer,意即发情期)中,会随机分化为男性化或女性化状态,事后除非女方怀孕,否则又会再恢复完全的双性同体。由于克慕期中会变化为何种性别全无规则可循,一个格森人可能既是父亲也是母亲,因而形成格森社会的特有型态:其成员并无性别习性。(插一句,我觉得kemmer这种跟月相有关的气质变化与性别阵痛,可能来自于勒古恩对于女性月经的亲身体验与哲学反思)
可以这样说本书的两位主人公金利·艾和伊斯特拉凡是本书中唯一指定的CP。金利•艾(Genly Ai)是伊库盟(Ekumen)派遣至格森的大使,目的是和格森星上的各国家缔结平等盟约。伊库盟的使者向来只身前往,行事低调,避免让新接触的文明产生受到侵略的恐惧,他的使者身份也往往因此而受到质疑。尽管花了两年时间,金利首先造访的卡亥德王国(类似于封建君主制国家)仍然不信任他,因为国王担心自己权力受到威胁。且由于当时一直帮助他的卡亥德首相伊斯特拉凡(Estraven)失宠下台,金利在卡亥德王国的进程无法继续开展,于是在前往预言家居住的隐居村,预言家说格森星最终会加入伊库盟,于是金利改而前往格森星上另一大国欧格瑞恩(类似于《1984》中描述的社会主义国家机器),先是受到表面上的热烈欢迎,随后却沦为当地政治冲突的牺牲品,被关入劳改营中。
伊斯特拉凡之所以尽力帮助这位伊库盟使者,是因为他察觉到格森星的文明正发展到某种临界点:即将发生首次国与国之间的大规模战争。而接触一个更为广大的未知世界,或许可让格森人重新反思自身,不再作无谓的冲突。但他的观点并不为国王所认同,因此被判为叛国者而遭到放逐。他逃往欧格瑞恩后仍继续协助金利,甚至独力从劳改营将他救出,两人一同跨越冰川,历尽艰难逃回卡亥德。期间的相处中两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金利也消除了因性别问题对伊斯特拉凡产生的误解。但回到卡亥德后伊斯特拉凡因为之前的放逐令中枪而亡。
国王最后迫于形势同意结盟,金利向伊库盟发送信号后迎来了自己同胞的飞船,却对同胞的单性别状态感到不适。(看到这里我非常兴奋,这让我想起《格列佛游记》中也有类似的桥段,主人公格列佛从慧骃国返乡后也发觉家乡英国的“耶胡”让人难以忍受,这种现象像是一种见识他者成为他者后对过往自身的水土不服,旅行使得自身过往的经历与身份反而成为一种异质性体验,而与旅者自己身份与乡土内部产生了排异反应,感觉这是个特别有趣的主题,在《黑暗的左手》中你可以看到很多《格列佛游记》的影子)小说最后金利来到了伊斯特拉凡家乡寻找慰藉,伊斯特拉凡的父亲仍以为伊斯特拉凡是叛国者对其去世麻木不仁,伊斯特拉凡的孩子却对其他星球,其他生命表现出兴趣,这个结尾也算是一种美好愿景的展望,代表未来的孩子展现出对于星空与远方生命的好奇。
金利和伊斯特拉凡穿越冰川的情节是全书中最打动我的地方,BBC之前为这个片段拍了一段视频,光听我讲也蛮无聊的,大家可以看视频娱乐一下。视频里大家可以看到,金利因为他是地球人的体质原因远不能适应冰川的极度寒冷,左眼被冻得无法睁开了,于是伊斯特拉凡冲着这只眼睛又是吹气又是拿舌头舔,给它解了冻,这是关于两人交往接触中颇为温情动人的一段描述。下面我将分三个角度对本书进行一点笨拙的分析,算是分享我读书时的一点收获——
如果你碰巧像我一样读过《黑暗的左手》和《火星纪事》,你会发现布拉德伯里和勒古恩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我这么说不仅是指他们的科幻写作主题都是建立在社会问题与伦理思辨上,更是指他们故事整体节奏上的“跳跃性”,或者也可以称为一种“缝隙式的写作”。
如果你去看《火星纪事》中的《夏夜》、《音乐家》、《命名》(它们都是极短的故事,往往提供一种印象般的风格,像是即兴速写),去看《黑暗的左手》中的《冰雪腹地》、《第十九天》、《关于时间和黑暗》、《欧格瑞恩创世神话》(它们往往是民族神话或是仿古寓言故事),你便会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很短,因为我是一个阅读时很心急火燎经常觉得累的人,所以厌恶长篇,对短的东西特别敏感,这些篇目短得令人心旷神怡,并且往往都跟主线的推进没有直接的关联,而是可有可无的作为一种情调的附加,像是长途奔波中可供歇脚的旅店,为读者提供喘口气的空隙,如同轻灵的一跃,人为地制造了故事主体之间的缝隙,或许正是这些短篇与短篇之间渊默无言的缝隙在映衬着两位科幻作家渴望塑造的世界之宏大感,偏离的沉默本身也在参与叙事,或许连贯有序的表达往往出自一个井井有条的小空间产生的幻觉,而偌大世界本质便是混乱。
勒古恩在《写小说最重要的十件事》中对此有精彩的论述:“然而,跳跃同样重要。跳过的就是你略去的部分。而你略去的总是比你留下的要多。词语的周围要留白,声音的前后是寂静。” 在那些无垠的寂静中间横亘着静穆而伟大的所在,当你的思维小心翼翼地跃过这些人为的缝隙时,或许会瞥见深渊之下巨物的身影,它投来令人惊蓦的一瞥,威吓的同时严肃警告着你:“不可说”。(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穆赫兰道》的结尾,silencio)
如果我要写一部科幻小说,这样开头:“现在台下诸位之间坐着一个火星人,突然,他站了起来,拿出火星科技研发的声波枪,二话不说把我打死了,果然脾气暴躁的火星人忍受不了无聊透顶的冗长讲述。”如果勒古恩看到了我这段文字,她肯定会觉得荒唐,你永远无法全然用地球的文字来完整地讲述火星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时候,语言决定了我们所处世界的坐标,参与了我们对于世界的塑造与感知,熟悉的语言意味着熟悉的世界,而陌生的语言才是讲述异世界的良方,如何表述往往要比表述什么来得更为重要。
勒奎恩便在《黑暗的左手》中创造了大量独属于格森星球的词汇,我们不妨举几个例子:
克慕kemmer——“一个希姆人,雌性。”我只好用了这个词——格森人用它来形容处于克慕期高潮阶段的人,也用这个词形容雌性动物。
希弗格雷瑟shifgrethor——毫无疑问,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希弗格雷瑟——它涵盖着声望、脸面、时机以及不损尊严的人情世故,卡亥德乃至格森星球所有文化中都有这一无法言表却至关重要的社会权威法则。
多瑟dotha——我很高兴地发现,我召唤多瑟力量、进入非眠状态的技艺都没有荒疏。不过非眠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收获,还有静坐和禁食的技艺,就跟完全没有研习过一样,得跟小孩子一样从头学起了。
那夙思Nusuth——又是那夙思,韩达拉教那无处不在、难以捉摸的消极特性
……
这些格森星球的词语代表着怎样的意义其实并不重要,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将其出现的蛛丝马迹全部搜罗起来,然后对其一一加以解释,但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那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以为这些属于异域的生词主要的优势在传达一种异域情调的体感和文化身份的差异,并成为一个个确凿的谜团,或者说是隐喻,在其中勒奎恩附着了经她反复思考权衡的价值、观念与意义,某种意义上他正是通过这些生词来传达她的社会思考,进行她所谓的社会实验。
这些专属于异世界的生词在不同的叙述视角中不断地得到重复,借用勒奎恩在《写小说最重要的十件事》中的说法,“重复被公开而频繁地运用,像咒语一样,既塑造了故事的形状,又赋予语言其应有的雄辩与力量……重复的单词如同咚咚敲打的锤子一样。”阅读《黑暗的左手》时,我们常常可以听到这样余音绕梁的回声,韵味无穷而具有说服力。
如果说我的话还不足以说服你,那么我们不妨看一下勒奎恩在《黑暗的左手》序中的表述。国内的译本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它没有加上勒奎恩为《黑暗的左手》写的序,我昨天去翻了一下,我发现里面有很多非常精彩的话:
“但是词语会造成麻烦和误会。我们现在需要词语只体现它的一个功用:符号。我们的哲学家们,他们中的一些人,会让我们同意一个词语(句子,定义)具有的的价值,在一定程度上含义单一,特指一个事物,能让具有理性领悟力的人完全理解,符合逻辑的发音并且理论上可量化。
阿波罗,代表光明、平衡,和谐、数字的神祗,他使那些过于靠近的信徒盲目。不要直视太阳。得时不时地去黑暗的酒吧和狄奥尼索斯喝杯啤酒。
谈到神明,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我也是个艺术家,所以也是个骗子。不要相信我说的任何话。我可是实话实说。这是我唯一能说或是付印的真话,在逻辑学上是个谎言。心理学上是个象征。审美学上是个隐喻。”
真是精彩至极的描述,一些哲学家规定着每个词语的确凿去向,这种暴力使词语的含义单一而被量化,理性的权杖杀死了语词的其他可能,让它的信徒误以为言说那个词语便代表着对应含义的理解与感知,事实上,我们因凝视太阳太久而目盲,这种规定使得世界的丰富性变得贫瘠,它是不能产的,真相对于凡人而言真的是可以直面的吗?还是说我们需要一面“珀尔修斯”的铜盾来折射它,卡尔维诺称赞珀尔修斯的力量永远在于他拒绝直视,但不拒绝他注定要生活在其中的现实,他随身携带着这现实,而把它当作特殊的负担来承受。作为无神论者的勒奎恩深谙其中的智慧,通过对这种罗各斯中心主义的反悖,她将词语解构还原为符号,隐喻和象征属于截然不同于白日的狄奥尼索斯的黑暗世界,她以说谎(或者说隐喻)的方式试图道出真相。
这里可以解释一下这句惊心动魄的反语,勒奎恩在序中表达了这样的意思——科幻小说跟其他小说一样,它们其实不应该负责预言,预言是未来学家和灵媒干的事儿,小说家要干的是叙述,说清楚事实,描述事实,那描述怎样的事实呢?她说小说家叙述事实的方法是通过说谎来完成的,你要用说谎(也就是虚构意象和隐喻的方法)来搞清楚事实。
因此换而言之,不要试图去拆解勒奎恩的隐喻,让它归于黑暗,归于不可言说,归于谎言的暗面,从而让它去被真正感知,去被真正理解。
最后,我想来简单聊一下本书涉及的女性主义,格森星人的双性同体其实在女性主义理论中并不是一个少见的概念,反而有相当多的讨论和不同的派系,我以为《黑暗的左手》中的“双性同体”概念更接近于伍尔夫关于这个议题的论述与思考,事实上,勒奎恩常常把伍尔夫视作自己“最伟大的促成者”,很有趣的是勒奎恩在这本《长翅膀的猫》里塑造了一个爱猫和蔼的老妇人当作结局,她最后收留照料了无家可归的猫妈妈,她的名字便是萨拉·伍尔夫,可以想象勒奎恩对于伍尔夫的敬重。
我读了书后感受就是勒奎恩似乎在《黑暗的左手》里始终思考着伍尔夫关于“双性同体”的论述,她通过虚构格森星赋予了将观念具象化的语境背景,并将其做了思考维度的延伸,将伍尔夫关于性别的思考,扩大到种族、国家以及所有身份的广泛对立,将“雌雄双性”普遍化为“对立双方”。我们可以这样譬喻,伍尔夫提出了关于“双性同体”的一种理论假说,而勒奎恩则通过虚构事实的方式在格森星上对其进行一次意义深远的社会实践。
伍尔夫提出双性同体这个概念是在《一间自己的房间》这篇文章里,这篇文章的核心更多是这句话:“任何人若想要写作而想到自己的性别就无救了。若只是单单纯纯的男人或是女人就无救了。一个人一定得是女人男性或是男人女性。一个女人若稍微着重什么不满意的事,或要求公平待遇,总之只要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在那里说话那她就无救了。无救不是比喻说法,因为任何写作在那种意识的偏颇中显的非死不可。它不再生长。”这是伍尔夫提出双性同体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写作,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卷入绝对的女性主义书写中。那为什么呢?为什么在那种意识的偏颇中就非死不可,就不再生长?我们不妨来听听勒奎因的回答,我觉得她的思考深度让我震惊。
我以为勒奎恩在《黑暗的左手》里给出了给出的回答是立体而多维的,她的伟大之处在于将答案藏在符号暗示、小说情节和人物形象的阴影之中,在黑暗之中给出启示,像是禅家悟人度己的公案,又如同灵修的神秘主义做派。我们不能将复调立体的小说用单一抽象的句子来阐释,更不能用清晰无误的语词入侵勒奎恩精心塑造的那片黑暗,那是违背勒奎因意愿的,但是我们可以迷失在这阴影之中,用全部的感知力猜测勒奎恩想要传递的信息。
我们不妨来试试看,用一种灵修的作法去感悟,去接近。
为什么伍尔夫说只要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在那里说话就无救了?
勒奎因解释道:
对某种东西的反对其实正是为了维护它。
这里的人说“条条大路通米什诺里”。没错,你转身背对米什诺里,想走出这里,其实还是走在通往米什诺里的路上。反对粗俗的本身就难免粗俗。你必须去到另外一个地方,必须确立另外一个目标,这样才能够走上不同的一条道路。
真是令我震撼的文字,也解答了我对网上男女性别之间无休止攻讦的困惑。
为什么伍尔夫说在那种意识的偏颇中就非死不可,就不再生长?
隐居村的韩达拉教派的法科西解释道:
是的。金瑞,只有一个问题是可以回答的,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早已知道……造就生命的是永恒而难以容忍的不确定性:你永远无从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韩达拉教派以自认无知为个人的修养,他还启示人们与其提出问题,更应当关切的是提出问题的方式,问题本身若是错误,知道答案也毫无益处。
愤怒和暴力的专断往往出于恐惧,勒奎因有一个更加精彩的表述——恐惧就是国王!
你的角色确实如你所言,不过你同时还是一个玩笑、一个骗局。星球与星球之间只有虚无、恐惧和黑暗,而你穿越了这一切,独自前来,企图恐吓我。我确实害怕了,因为我是国王。恐惧就是国王!
标题“黑暗的左手”其实是一种互文性的表述,它意味着光明与黑暗本身一体,生死归一,或许如前所述勒奎因更注重黑暗中狄奥尼索斯的魅力,所以才不取名为“光明的右手”。
光明是黑暗的左手,黑暗是光明的右手。
生死归一,如同相拥而卧的克慕恋人,如同紧握的双手,如同终点与旅程。
凡人看不到整片天空和所有星星,黑暗只存在于凡胎肉眼,凡人以为自己看到了,实则一无所见。在米西主的视野当中,黑暗是不存在的,因为米西主看到了所有的星星和整片天空。
做个总结吧,我以为勒奎恩看到的是一种作为方法的科幻,头顶的宇宙和无垠的星空始终向人类招手,在困难之中提供着第三条道路,逃离米什诺里的道路。星空不仅作为一种理想,一派信仰,更是一条道路,一种方法。这让我想起但丁在《神曲》开头的一段描述,诗人在人生的中途误入一座黑暗的森林,在一座小山脚下,有三只猛兽拦住去路,一只母狼,一只狮子,一只豹,他进退不得,号呼靡及,正像是人类在这世间的处境,在呼救时出现了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灵魂,对他说:“你不能战胜这三只野兽,但我指示你另一条路径。”从而维吉尔带着但丁穿越地狱、炼狱,最终在爱人的指引下直达天堂,天堂是星空的另一种寓意吗?星空是第三条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