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与“人”与人的启蒙
以前在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时,书中的那个寡妇,热情洋溢地说过这么一段话,“每当我面对的是整个人类的时候,我爱这个人类爱的不得了!可是每次面对活生生的个人时,我就厌恶地一分钟都受不了他。”(大意如此)。
上学期间还看过庐隐的文集,散文还是小说中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爱的是整个抽象的人类”。这种五四的博爱的精神气质扑面而来,关注人类,关注国家,关注大层面的,更高境界的福祉。
两本书的写作,或者两个作者的写作对象,都是旧社会乍现光明,不久我们可以看到旧俄国变成了苏联,而民国变成了新中国。这描写的当初的沙俄人民和五四的青年,都纷纷进入了这“爱人类”,爱抽象的大层面宣传的政党组织,并且建立了他们的新的理想的国家。
抽象的人民,国家,人类,是一个宏大伟大的对象。我们可以爱他们,可是在我的意识中,我始终隐隐怀有恐惧。人民在哪里呢?到处都在说的人民,国家,又在哪里呢?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它呢?
于是,我们看到了这个新的国家,用国家的名义,用人民的名义,用一切崇高抽象的名义,去欺压、伤害一个个具体鲜活的真实生命。
而这种压迫,是人民的名义,是国家的名义,是更大的那个什么,不知道为何物的恐怖巨兽,压倒了一个个脆弱的单个的人。
人是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理性精神,可以自己用自己的脑袋想问题了,这就叫做启蒙。
而一个人开始用自己的头脑想出了答案,他就不在是“人民”、“人类”这茫茫漠漠的宏大事物中的一个没有面孔的人。他们开始带有自己鲜明的个性,是一个又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并非草民,如草芥一般。
资中筠老奶奶在书中写到,“我的写作重心终于从抽象的人民,日益转移到活生生的具体的每个生命。”没一个个体生命如果不被淹没,他就会感受到幸福,感受到疼痛,感受到压迫,而这份感情会被其他人同样感受到。
这是人性,是爱的力量,是共情心。当一个面目恐怖的庞然巨兽,冷血,机械化的统治着他底下的一批面目模糊的大众,大众终于和巨兽同化。
我们再也分不清彼此,我们再也无法感受他人的痛苦,无法去爱。
资中筠老奶奶说的启蒙,说的关注个人。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到新文化运动以人为中心,百年来的精神传统,我们应当继承。
并且不断启蒙自己,互相启蒙,祛除愚昧,还原一个个本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