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中青春爱情的乐趣 | 《文学评论》

鬼故事中青春爱情的乐趣 | 《文学评论》

Joys of Young Love in a Superb Ghost Story | Literary Review

本文译自《文学评论》（Literary Review），作者Lynne Truss，首发于Literary Review 1990年8月刊。（侵删）

在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的精彩新作的结尾，读者看到了一个以M.R.詹姆斯的方式讲述的鬼故事。这是一个关于19世纪70年代在剑桥附近的田野里进行考古挖掘的惨痛故事，挖掘地点是一座供奉着圣莎乐美（"圣母玛利亚的助产士"）的古老修女院。这个遗址——现在就像一个双排的猪舍——乍一看，似乎并不起眼，但它却对其中一位学者产生了恶劣的影响，他开始重温15世纪派来驱逐修女的专员的命运。“In, in, in. Under, under, under”他听到女人反复地嘟囔着（当然，当时那里没有人）。在他经历了一次极富创伤性的墙洞遭遇后（在以后的生活中，他永远不会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了解到，在挖掘过程中，15世纪专员的骨架被适当地发现了。“它似乎是被压碎、卷起，然后被拉长或拉长的。”尸体似乎是被一寸一寸地插进了暗渠里。而且当时它可能还活着。

就像真正的M.R.詹姆斯的故事一样，菲茨杰拉德的精致的拼贴将你所有的神经都设置为单独的末端，然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将它们击倒，于是，一股恐慌的浪潮从你的背后席卷到你的头顶。但这个恐怖故事安然地安置在一部表面上处理更多平凡事务的小说中——年轻的科学家在1912年的剑桥遇到了前护士，并坠入爱河——这表明了这是一部关于无意识的心灵的力量的小说，以及关于那些比可观测的表象更为深层的知识。《天使之门》的非凡之处在于（又一次地，如同M.R.詹姆斯一样），菲茨杰拉德这样的一种方式写作似乎是在与读者自己的无意识进行心灵接触。在这部小说中的一切都暗示着其他一些什么。

《天使之门》讲述了情感的真实与知识的诡辩相遇时产生的危险与困惑。你应该相信什么？你的感觉？你的所见？还是你所知道的事实？弗雷德是圣安吉利库斯（St Angelicus）学院（简称Angels）的初级研究员，他的生活被诸如此类的问题所占据。当你看不到灵魂的时候，你能相信它吗？当你也看不到原子的时候，你是否应该相信原子？一旦你能描述一些东西，解释它，它就会被渲染成“普通”吗？M.R.詹姆斯就是在这样一个缺乏经验的剑桥,写出了他的故事，其中的潜台词是用一寸高的隐形符文写成的：“可怕的是，你看，对某件事情的全部了解，并不能阻止这件事情对你的控制。”

进入弗雷德生活的是黛西·桑德斯，一个20岁的伦敦女子，她可能（考虑到时代背景）有资格成为萧伯纳的 “生命力”的代表。她年轻、坚强、直率、慷慨，并且——令人耳目一新的是——她知道事实上，对与错是绝对的。“它们不会改变，改变的是它们所指的东西。”她总是可以依赖那些她所看到的问题的核心：在她接受护士培训的布莱克弗里尔斯医院，一个病人绝食，因为他企图自杀的消息没有出现在媒体上。她绕过医院的程序和规定，干脆找来一位编辑，希望他能刊登这篇报道——因为违反保密规定，她丢掉了工作，并走上了毁灭之路（虽然有财富的介入）。

“公平”是弗雷德精心挑选的名字。他想绝对地相信一些事情，却从未发现允许他这样做的必要条件。“你必须永远告诉我真相。”他对黛西说，“如果我不能依靠你，我就会迷失方向。”但在这本书的世界里，真理以各种方式脱离了确定性：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临时的，需要信仰的进入来弥合怀疑和信仰之间的差距。我们发现，圣安吉利库斯学院是由教皇本笃十三世创立的，而教皇后来被废黜了；因此，要相信它的地位，你就必须相信自1396年以来天主教会的所有程序都是在虚假的权威下进行的。教皇本尼迪克特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罢黜，他的传奇固执也降临到了这个学院，它的西班牙座右铭是 “我心依旧”，它对现代思想的抵制被它现在的主人很好地概括了——一个盲目的、像和尚一样的人物，对他来说，世界已经缩小到学院庭院的大小。

然而，这样纠缠于小说的象征意义可能会给人以错误的印象。菲茨杰拉德的其他卓越的天赋——诙谐的对话、风格化人物的塑造、时代细节和新鲜的叙事--都让她的读者步履不停，享受每一分钟，并学会不忽略任何一个字。比如，当弗雷德得到他的教职（当然是临时性的）时，菲茨杰拉德解释说。“学院里有一个职位空缺，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一位讲师意外地被召回德国。”如果你错过了这个笑话，你也就错过了笑话下更严肃的内容，那就是受过高度训练的事实观察者有时并不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直接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黛西离开布莱克弗里尔斯医院时，给她的那套十字架又是怎么回事呢？说实话，我到现在为止，整篇评论都在努力不提它。在读《天使之门》的时候，闲来无事翻了翻我的《圣徒之书》，发现了圣玛丽·莎乐美（大概是鬼故事中的修女院所献给的圣徒）的条目。条目中说，圣玛利亚·莎乐美是见证基督死亡和复活的三位玛利亚之一，并在基督的公共生活中为他服务。我的书上说，“她被描绘成拿着一罐药膏，或一对十字架”。在我看来，这个深藏不露的参考资料令人印象深刻：一方面，我们有黛西，一个真正的护士，带着（如此碰巧）一对十字架；另一方面，我们有圣莎乐美修道院，关于它的一切都来自虚假的权威——从圣人本人，她的传记只在福音书中得到粗略的描述（在圣马可福音中没有提到十字架），到修女院（一个古董商狂热想象的虚构）。

正如我所说，这些参考都被深深地埋没了——然而多少依然被推到了表面。M.R.詹姆斯说：“至于被活埋，很多东西看起来被埋得够安全的时候，就会出走。”但是，该怎么看呢？我只能回到我之前的论断，这部小说以一种强大的潜意识方式吸引着读者。就拿书名的“门”来说吧。它是学院封闭、窒息生活的象征，自中世纪以来就一直关闭，只在神秘的情况下打开过两次。当然，男爵们对它的记录感到自豪，因为它是抵御世界的屏障--尤其是抵御女人、性的世界。但在小说的结尾——当它再次神秘地第三次打开时——是黛西走过了它，打破了只属于男性的飞地，同时也让一些不习惯的空气和噪音进来。而我只能说，这件事带来的精神释放感是——真的——绝对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