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论唐 ——读闻一多先生《唐诗杂论》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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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多先生所作的《唐诗杂论》虽然在内容上看来只是短短六篇散文评论,但其中涉及的诗人以及诗歌例证等极为广泛。并且各篇文章都不是孤立的,闻一多先生将它们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通过介绍一个个诗人,来揭示唐代诗歌的发展历程,剖析唐诗是如何从初唐的低潮一下跃上盛唐的高峰的。在叙述的过程中,闻一多先生运用了诗一般的语言,在思想上倡导“知人论世”的唯物史观,对这一段时期的古代文学进行深刻解读。 初读时,以为《唐诗杂论》书如其名,就是将闻一多先生关于唐诗的几篇文章整合到了一起,但反复细读之后,发现这五篇文章在总体看来其实是自成体系的。首先,闻一多先生分析了初唐诗风萎靡的原因,在《类书与诗》中,他认为封建统治者的干预是造成这一状况的重要原因,唐太宗追求词藻的浮华。于是,初唐时期,大多作品都是用词藻的华丽掩盖思想的苍白。并且,在《宫体诗的自赎》一文中,闻一多先生指明了初唐诗风不振的另一大原因,就是对齐、梁宫体诗萎靡诗风的沿袭。 其后,闻一多先生在文章中叙述了初唐到盛唐诗风的一步步变化。首先是初唐时期词藻堆砌的文风,到上官仪时期严重到了顶点,直接危害到诗的存在。再后来,是众诗人对宫体诗采用不同方式进行改造,卢照邻以更有力的宫体诗来拯救宫体诗,骆宾王将篇幅扩大的同时避免了以往的淫猥。最终由张若虚一曲《春江花月夜》作为宫体诗改造后的证明,与陈子昂一起清除了宫体诗这一盛唐诗歌发展的障碍。 而紧随其后的几篇以诗人命名的文章,实则都是在写初唐后诗歌的进一步发展。《孟浩然》一文中,闻一多先生赞赏这位从初唐走向盛唐的诗人充满生活气息的诗篇以及冲淡的诗风,正是要表明唐诗的创作是在由初唐萎靡华艳中走出来,逐渐迈向盛唐。《贾岛》一文不仅说明了贾岛凛冽诗风形成的原因,以及其对后世的巨大影响,还分析概括了中唐时期的各种诗歌流派以及典型诗人,这恰好透露了闻一多先生实则是借此篇文章作为先声。 在语言上,闻一多先生在此书中采用了诗一般的语言,叙述中采用了大量的修辞手法。《杜甫》一章中,闻一多先生全文采取对比的手法,通过对比杜甫三十五岁前后的情况,写出杜甫个性以及诗性的变化,如何从一直自由翱翔的雏凤变成搏击长空的老凤的。《类书》中对于初唐时期类书给诗歌带来的文辞浮华等症结,闻一多先生用“文学的一种皮肤病”对其进行比喻,生动形象的同时也能读出作者对“类书式”诗歌的厌恶。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闻一多先生擅长在叙述中造成语言上的对称,富有节奏美以及变化美,使表达充满了诗意与情感。 在表达上,闻一多先生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之上,坚持“知人论世”的原则,在这几篇文章中,谈论诗人时并非仅仅谈其作品,而是包括了诗人的身世背景以及内心思想,从深层角度进行剖析,并与时事相结合进行论诗。《杜甫》一文着重于结合杜甫幼年以及成年的各种事迹,对其诗风的影响进行叙述。谈论杜甫七八岁到弱冠时期,饱读诗书以及早慧的身世;弱冠到老死,四方奔波。以上这些对于身世的描写,都是为了说明杜甫出世又入世,能在诗歌中把最真实的现实悲情融入,体会天下人所不能体会的忧国情怀和民生疾苦。其它篇目中亦是如此,用“一切罩在铅灰色调中”的时代和作者“前半辈子的蒲团生活”,来说明贾岛凛冽、阴霾的诗风;以一生隐居、“为隐而隐”的行为来说明孟浩然诗歌量少质少的原因。 与此同时,闻一多先生在这几篇文章中,也有一些尚存争议的观点,也表明了当时闻一多先生的思想正处于转变时期,新旧思想仍在碰撞,尚未稳定。如《孟浩然》一文中对于孟浩然隐居原因的观点,闻一多先生认为孟浩然是“为隐而隐”,并认为其“临渊羡鱼”,并未“退而结网”。但事实上,孟浩然是选择过“退而结网”的,传说他曾“年四十游京师,应进士不第”,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并且,闻一多先生在文中也过多强调了家乡历史地理背景在造成孟浩然归隐中的作用,背离了史实中其隐居的真实原因——玄宗知晓其所作“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的五律,彻底断绝了孟浩然仕进的道路。 总的来说,闻一多先生的这本《唐诗杂论》在大体上把握了唐代诗歌演进的整个过程,并通过典型诗人以及具体诗句直接点出要点,打破了一般评论的格式。在此书中,能通过其诗意的语言以及犀利的点评,纵观唐诗是如何从低潮一下进入盛唐最高峰的,值得人们进一步对其整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