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巴丢本体论有趣的数学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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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海德格尔来说,存在总是依托于存在着的存在者表现,但存在着的存在者一旦被想象为实存(existant),就不免陷入一种存在是大写的一的有趣幻象。
举个例子,设人为集合α,那么作为人的特征的那些抽象符号(诸如四足无毛的动物)就表现为了一种情景(situation),借由它,我们把多样性的人计算成为了人类这个一。
如果再清晰一点,阿兰巴丢的胡杨比喻更为贴切:在急驶的车上,路边的胡杨看起来都一样,而在胡杨林中,你会发现它们各不相同。
我们此处暂且不谈殊相与共相对于巴丢政治学的意义,单纯从数学角度,因为我们不能盲目假设一个东西,所以只能从存在着的存在者的角度去逆推一,因此我们可以认为一并非天然存在,而是被计算出来的。
这就很有趣了,因为对于集合论来讲,一个作为人的集合中,并非只有70亿个人。还有你我,你我他,你他等等。这样就一延伸出了天文数字的子集,这些子集随意组合,导致人这个集合α并非只包含abc的延展,还包含ab,ac,bc的延展,这就叫幂集。
阿兰巴丢把集合α中70亿个体的呈现叫做情景,而70亿个体的幂集的呈现叫做情景结构。设情境结构为ω的话,就是ω(α)={x|x⊆a},α远远<且∈ω。那么如果情景是表现,情境结构就是再现,再现得到了比表现更多的存在者。
因此我们发现,存在着的存在者远大于实存着的存在者,到此为止的话,阿兰巴丢最多算澄清了海德格尔,不过集合论中不光有有限集合,还有无限集合。有限集α的幂集虽大,终究还是可以尽数的,但是传统形而上学中的存在(上帝/神/梵)却是实无穷本身。
神说:“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伽,我是首先的,我是最后的,我是初,我是终。”(圣经启示录22:13)
那么现在阿兰巴丢做的就是,把上帝/神/梵的这个大写的一和无限集的捆绑剥离开。
在一个无限集合之中,幂集是难以计算的,因为它可以有完全无法被预测的各种子集组合,你没法通过这些子集去逆推出一个大一,因而大写的一不存在。
注意,如果存在着的存在者只有实存着的存在者,大写的一却是存在的,只需要代表它的数学符号存在即可进行逻辑运算,因为这样的话无限本身是可以从0到♾进行简单排比的。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中的第一推动因论证即是如此成立。而如果存在着的存在者不仅是情景中的具体元素,还包含了元素的自由搭配,那么它将是完全不可预测的,你没法通过单纯的模拟计数来得到一个有效的数学符号来描述这种多样性。
因此对集合论和阿兰巴丢来说,无限也许存在,但是统合无限的大写的一不存在,而小写的一也只能被计算而非自明。这样无限就和一剥离开了,存在就从一的多(样性)变成了纯多。
基于纯多,阿兰巴丢构建出了他一整套的哲学大厦,不光清晰了海德格尔的定义,还有力的反驳了当代哲学的语言学转向,而后者把全部哲学都理解为人类的思维和交往方式的研究,并将哲学化为文化批评。
阿兰巴丢的价值并非在于他是二十世纪最具有独创性的哲学家之一,更在于他可能是上世纪(甚至可能是本世纪内)最后一个伟大的形而上学家和唯物主义者,他的数学本体论不但突破了“神不可证明也不可证伪”,也因为摧毁了决定论而论证了(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意志何以可能。
赞美阿兰巴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