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忘却的孤独

读完《舞舞舞》，才知从前对村上误读太深，也偏见太深。以为热衷通俗，表达世俗男女之情，再加上点小资情调和淡淡地忧伤，就可以拿来吸引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了。然而我错了，如今细细回想来，村上一直是在以无以伦比的认真和细致讲述自己的故事。无论是《挪威》还是《国境以南，太阳以西》，都是一样忧伤的曲调，忧伤以外，实在是孤独。
《舞舞舞》又多了一分梦幻。和昆德拉不同，昆德拉的梦游热情奔放，辛辣而带点挑衅，是在考验人的智力，也是通过彻底的解构来表达一种存在感，村上的笔调则更为踏实，且多了一点苦涩。
《舞舞舞》里，我遍寻不到的世界，失落的世界，却偏偏是现实的世界，“我”要借助于各种媒介来同它连接。我究竟身处何地？羊男说，你还在这边。是的，我还在这边，还在现实里，却偏偏难以分辨梦境与真实。
也是在现实的世界里，喜喜和咪咪被杀，狄克死了，虚幻世界里的白骨象征了实在世界里的死亡，“我”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孩结成了不一般的友谊，生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女孩母亲，现实到要用经费为“我”请高级妓女的女孩父亲，究竟哪一副画面更为荒诞？
于是死亡接踵而至，“我”的寻求毋宁说是加速了这种死亡，是宿命在敲门。孤独和宿命，村上一直以来喋喋不休的，其实无非是这两个词语。因为孤独，才要寻求与世界的连接，然而终究逃脱不了宿命。
昆德拉笔下的人物大多是自命不凡的庸人，村上则刚好相反，喜欢塑造一些聪明脱俗却偏偏混迹于平凡人之中、默默无闻的人。一如《舞舞舞》中的“我”和五反田，社会把原本聪明的人扭曲成一个又一个固定的角色，失去了角色的保护，生活反而更加不真实，五反田冀图摆脱角色，做真正的自己，可是终究无法逃脱那些固定了的东西，人被角色化了，角色化了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于是，不必去追问到底哪是面具，哪是皮肤。每一幅面具都是真实的皮肤，而那些面具的叠加就是真正的自己。
“我”的生活超脱世俗，于是总有生活在不真实中之感，企图摆脱这种不真实，企图和世界连接上，可是我的连接纽带竟是如此脆弱，必须通过由美吉，随时都会消失的由美吉，那个“我”仅仅几面之缘，甚至不甚了解的女孩子。我因为终于找到爱情，而达到于此案世界的和解。
自由？因为无所谓爱，也就无所畏惧，于是孤独。可是有爱的世界就有伤害，就有痛苦和失望。“我”何尝没有被伤害过，妻子离我而去，和另一个男人开始了新的生活。五反田说，“我还是最想和老婆睡”，村上是在苦苦挽留那个早已失落的世界，挽留不成，也不想振振有辞地怨天尤人，只好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于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