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等
邹波
我刚读到马尔库塞在《审美之维》里的这番话:“资产阶段的观念论并非仅仅是意识形态……它不仅包含着既定生存形式的辩护,而且也包含着在这种既定东西中的痛苦:它不仅是对实然的缄默不语。而且也是对应然的记忆犹新。出色的资产阶级艺术通过把苦难和忧伤变为永恒、普遍的力量,曾在人们的心灵深处不断摧毁向日常生活的轻易妥协……艺术滋润着这样的信念,以往所有的历史只是行将来到的生存之黑暗的前史”。
这时就读到《哈珀斯》一篇新的文章:《无休无止的斗争》,说道:失败主义永远是正义标榜的勋章……一九六一年,James Baldwin说,作为黑人,在这个国家(美国)保持清醒只能靠时刻保持愤怒……如今,六十年过去,Baldwin一定会感到社会主流的方向已转,六十年代人们的冷漠已经替换为如今狂热的过敏……以至于今年,从纽约客知识分子到各种活动家都感到战斗的疲劳,而更广大的“白人特权”知识分子则感到自我管辖的疲劳。
因为是左派杂志,作者没有明说(左派在选举获胜后才允许一些自省的文章出现),我接着说说:我们停在一个被干扰的过程,我们其实是享受暴力狂欢,为此放下了我们该做的工作,即使在左派得势的情况下,左派还说自己失败,这有一定的道理,毕竟道路漫长(因为它是不切实际的左派乌托邦),但另一角度看,这又有点像为了实现目的而借用战争状态的动员(诸如什么什么在危急中),我们用类似上一段马尔库塞所说的苦难叙事,末日叙事,种族主义叙事,我们用民族主义的“正当性”来自我干扰,来干扰别人和我们自己的工作,来让大家,中断手里的工作,来进行这种“情感苦役”,更像搞运动。
运动感对自我的干扰——文章引用托尼莫里森的话说:“它阻止你做你的工作。它让你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你存在的理由。有人说你没有语言,你花了二十年时间证明你有。有人说你的头部形状不正确,所以你让科学家们研究它是正确的。有人说你没有艺术,所以你把它挖出来还上新给人看。有人说你没有国家,所以你把它挖出来给人看。这些都没有必要。”莫里森的意思并非让我们无视种族主义,只是说这很可能是一种被操纵的填字游戏,谁都不会成为胜利者。而这种自我干扰,既像反种族主义,也像民族主义本身。
海地裔加拿大作家丹尼•拉费里埃曾被问到一个问题:你觉得如何帮助世界摆脱这些顽固的身份囹圄,他回答说:假设世界已经摆脱了,你接着做你该做的事——这是他对运动干扰的解决方案,这里面包含着不受干扰的无视。而所谓抗干扰,我记得我也写过:不但不要怕,而且还不要等,不要等这个时代,不要等你所等的来了措手不及。你等待一个单一出口的时候,浪费时间对骂与缠斗(现在网上网下这种缠斗已经达到让所有人停滞生活的程度),不如假设已在一个自由王国,我们这种假设基础上的实践,呼啦啦的,像大象搬家,会自然而然地踏平那个半哲学不哲学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