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命运旅途的停靠站

纽约是世界之都，曼哈顿则是纽约的标志，布鲁克林与之隔河相望。但是据说，和曼哈顿比，布鲁克林更富于乡土气息，几乎每家都有精心打理的小院，使这个区成为最宜居的地方。

这情形让人想起彼得·梅尔笔下的普罗旺斯故事。主人公总是在失意之时选择到田园之地躲清净。他的生活节奏变得缓慢，许多新面孔出现在周围。他整日喝着当地知名的葡萄酒，吃着美味，搞不好还会有一段罗曼史。《布鲁克林的荒唐事》与之如出一辙，它耍了一个手腕，在悲剧外表下面潜藏了喜剧的基因，把一个冷冰冰的心放在暖炉里，一点点融化掉它的伤感。

布鲁克林仿佛是桃花源式的小岛。小说主人公内森渐渐发现，他在这里认识的人几乎都有不尽如人意的过去，因而选择来到这里，躲避、遗忘。奥斯特再次展现了他讲故事的天赋，将许多有些奇诡的人生巧妙串接在一起。

人生就好像在踢足球职业联赛，你在一个阶层里摸爬滚打多年，混得一塌糊涂，就要被降级。但当你置身于一个新的级别中时，却会惊讶地发现，还有人比你生活得更糟糕，你一下子从“副班长”变成了排头兵，不再需要保级。

内森就是那个排头兵，他仿佛得了强迫症一般，试图将周围这些失落的人拯救出来。他浑然忘记自己的绝症，就像走近生命终点的卡夫卡——在去世前的一年里，卡夫卡曾遇到一个小女孩，她为丢失了洋娃娃伤心不已。卡夫卡告诉她，娃娃只是去旅行了。为了让小女孩相信他的话，他在连续三个星期里，每天用娃娃的口气给小女孩写信。他在信中告诉女孩，娃娃仍然爱着她，只是也要过一过自己的生活。慢慢的，女孩接受了“事实”，她相信娃娃在旅途中找到了心爱的人，并在某地快乐地生活了下去。

这是奥斯特在书中提到的故事，也是小说中最具温情的一幕。奥斯特说：“当一个人有幸生活在故事之中，生活在一个想象的世界里，这世界的悲苦也就消失了。只要这故事不断延续下去，现实也就不再存在。”对很多人而言，生活就是一部缓缓写下去的小说。每一个希望都不是终点，而只是命运旅途的停靠站。你必须永远憧憬下一个站牌的出现，否则，你的人生将一头扎进黑暗，结束在夜色中。

内森的热衷源于他的绝症，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是也。他似乎打算扮演完人的角色，留下一堆成就后笑别世间。但身处俗世，谁能真正从生活的困扰中解脱？内森也要面对女儿的不理解、情感的孤寂。他在全心帮助别人的同时，也开始了自我救赎的过程，重新得到久违的爱情与亲情。对其他人生的每一次旁观与插手，都给他自己的世界以极大的影响。“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当你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人审视自己的时候，也是在给自己上课。只是有一点让人感到困惑：为何人总是置诸死地而后生？总是在困境中才意识到自己的缺失？也许，理性与困厄本就是孪生兄弟吧！

在《布鲁克林的荒唐事》里，集中了美国当代社会的问题：贪婪、诈骗、离婚、吸毒……奥斯特说，他创作这部小说时正处于低潮期，“一切似乎都看不到前景”。正因如此，那些灰暗的元素才被他尽收眼底。自身的痛苦促使他寻求解脱之道，他将答案归于生命的重来，归于人与人之间的博爱。“我觉得人类最终还是有希望的，黑暗之中还是能看到光明”——比起《神谕之夜》《幻影书》中对“自我”的关注，《布鲁克林的荒唐事》更具一种普世的价值。它也许并不深刻，但值得你为之感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