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神文時代

私以爲可以從兩個維度觀察孫老師的研究。

1.政治史。對漢唐神祕主義世界觀的考察無疑能夠增進了我們對當時政治「動機」的理解，避免犯時代性錯誤，也讓我們有更多手段去觀察當時複雜的政治形勢及氛圍。這種思路不同於聚焦于實力和算計的政治史研究，孫不把祥瑞、災異之類的看作政治宣傳的話術，而是將它們視爲有着大衆信仰基礎的思想系統，其內部則有着自洽的邏輯。這兩種治政治史的思路哪一個更加深刻應以具體研究爲論，但經過孫的提示，漢唐的神祕主義知識大概應當成爲治史者的常識。

所以從政治史層面上看，本書是相當有啓發性的，但在2.知識社會學的維度上，本書沒有更多闡發。孫老師提示應當去理解中古神祕主義的內在邏輯，但這個「內在邏輯」顯然只限於對時人認知的復原及描述，並非社會學意義上的，能夠爲自身存在提供整體性解釋的「內在邏輯」。加之不少神祕主義知識過於零散，解釋起來過於靈活，難免讓人對它們的歷史能量產生懷疑，而傾向於將它們視爲粉飾權力的無關緊要的政治修辭，至少在原理性的層級上要更低。

但是，我還是相信孫老師的判斷，漢唐的神祕主義大概確實是足以定義一個時代的原理。但要揭示這一原理，恐怕還需要更多的史料以及更強大的理論構想。對不同的神祕主義知識進行內部的分類及分析而不再是籠統的以神祕主義知識概括，進一步揭示神祕主義知識與社會結構的互動而不再是泛泛談及大衆信仰基礎。所有這些都需要史料的支持。孫老師也談及本書只是他研究計劃中的第一步，期待老師後續的研究。

不管怎麼說，孫老師的研究對漢唐時代政治「動機」的理解絕對是重要的，退一步說，即使某些神祕主義知識確實只是權力的一種表演或話術，掌握其套路或語法對理解權力也是必要的。另外，本書的研究對「佛教與中古知識世界」、「唐宋變革論」之類的論題都有不小的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