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顾城的诗》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高中闷热的教室,人声嘈杂,夏天的知了不知聒噪地叫著,和著細密的汗水,惹得人异常煩躁。這句話從語文老師口中读出來,帶著他做作的腔调和浓重的湖南口音。但這并不妨碍它所帶來的震撼,使得所有喧囂都消失不見。我是這樣地喜歡它,即使并不理解它。
這是我和你的初识。
彼時是2004年的夏末。我只想着怎样打发掉少年光阴,与朋友欢笑喜庆,看一些热热闹闹的书,做一些热热闹闹的事。对于诗歌之类的从来静不下心去欣赏。即使是那些一个人的年岁,独自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书包里装着CD机和杂志,耳朵塞着耳机,终年挂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在安静的世界里热烈狂妄,看少年少女漫画,逃掉一整天的课用来睡觉、或者穿行于那个小城镇的大街小巷,耳机里传来因震动而停顿的咔嚓声,好似时间也因此停顿。
这样的青春即使也算安静寂寥,却也没有脱掉稚气与狂妄,没有位置来安置诗歌。
再次遇见你,是在2008年3月的某一天。
它静静地竖在学校图书馆的书架上,湮没在一大堆封面古老的书中,极为偶然地被我瞥见。我与它的相遇极为普通平常,就像我看见其它任何一本书一样。只不过恰好地处在大量阅读的阶段,又极为恰好地看到它。如果是在更早,我更为年少的一些年,也许我会把这一偶然大肆书写,大肆渲染。但此时的我已19岁,大学一年级,即使人生阅历不算多,心智不够成熟,却也脱掉了年少轻狂与稚嫩,对待事物多了平常沉静之心,因此才能够慢慢欣赏诗歌这样安静的体裁。这样的相遇也便再为平常不过。
你的父亲在序中这样写到:
“他总是看着远处讲话,说他要在山上筑一座小城,安一门金属大炮,养一些兔子,‘我是一个王子/心是我的王国……’‘蓝海洋在四周微笑/欣赏着暴雨的舞蹈……’所有听着的人都很安静,被他带进了一个童话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向前走着,好像在继续他儿时未完成的游戏。”
是的,写诗于你来说就是在继续你儿时的游戏,诗里面有你的城堡,你的王国,你的梦幻的世界。
借由诗歌,我得以进入你的某一部分世界,在其中徜徉翱翔。你的这一部分世界,充满这童真与自然,你用你黑色的眼睛观察世界每一个细微的角落,观察每一株草,一朵花,一只鸟飞过的痕迹;你用你童话的心感受世界每一阵轻微的震动,感受每一缕阳光,一滴雨露,一丝温柔的风;然后用你诗人的笔调将它们归入到你的世界。
你的诗歌,是你继续下来的梦,是你儿时的游戏,是你的生之写照。
从诗歌这个窗口,我窥见了你内心的小小少年。他面朝大海,在沙滩上快乐奔跑,仿佛是深海中安静漂亮的海豚,和一只寄居蟹作伴就可以度过一整个下午。他站在高崖,风吹起他的外衣,仿佛灌满了风的长披风在猎猎作响,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王。他在庄园里玩耍,和一朵害羞的野花对话,看两只蚂蚁的激烈战争,或者躺在草地上看云卷云舒,日更夜换,不知年岁的长久。
这样的恬淡安静呵,我沉迷其中,就犹如掉进一个甜蜜芬芳的梦,不愿醒来。那是一个阳春白雪、于世独立的世界,它隔绝了现实世界的喧嚣,摒弃了俗世的纷扰。我藉此慰藉自己疲累的心,把它作为一个世外桃源,用以洗脱尘世中所有的念想与欲望、聒噪与丑陋。但我明白这终究只是暂时的逃离,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不可能脱离现实而生活。
即使是你这个生活在诗歌世界的人也脱离不了现实。你与谢烨二人生活在激流岛,那里只有你们两个与诗歌,是你理想中的世界。然而为了能够继续那份诗意,你不也一样要省吃俭用地来维持生活。诗意与理想终究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你不愿面对这一现实,你只想生活在你的城堡里,与诗歌日夜为伴。
你曾说过,“我一直在走个种极端,一直在裁判自己。在我生命里总有锋利的剑,有变换的长披风,有黑鸽子和圣女崇拜,我生怕学会宽恕自己。”你的世界无人能理解,连谢烨也不能,她也只是一个现实世界中的女子,无法探测你奇光异彩的世界。而我,只是借着诗歌一窥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小小的部分,某一个我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部分。
你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因此,才有后来的悲剧发生。但对于此,我不想想那些人一样去探测研究然后大肆笔墨口舌。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诗人的所作所为尤难为人理解与接受。
但我只想尊重你。
“顾城从诞生、学语到最后,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梦,有时是远古的神明,有时是黎明的鸟叫。从他的诗里,我依旧可以听到他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的脚步声,他推开门,他推开门,推开一重重厚厚的门……”
你推开门,你推开门,推开一重重厚厚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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