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种让你为喜欢侦探小说感到骄傲的书

听故事会上瘾的。古往今来的恐怖电影有多少都是以围坐在一起讲故事开始的，那种“沉浸式”的讲述方式现在也正流行，还有想点开又怕受伤害的罪案故事往往也获得了奇高的阅读量——我们一直都在找能带来“刺激”的故事，侦探小说历史上有一位作者，他的小说恐怖气氛浓烈充满邪恶，又带着最挑战人智力的谜团。如果说阿加莎是精准老练绝不会出错的“优雅派”讲述者，那么约翰·迪克森·卡尔就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沉浸式”说书人。

就像多萝茜·L·塞耶斯评价的那样：“用一个形容词就能营造出气氛，用一个暗示就能显示出惊恐。总而言之他会写作。” 尤其在他创作的巅峰时期的后半程，许多杰作展现了他驾驭故事的能力和富有魅力的文笔。比如《女郎她死了》和《耳语之人》。

上个世纪40年代，卡尔已定居英国多年，是第一位加入“英国侦探俱乐部”的美国作家，还一直受邀参与广播剧的创作，写出了那时BBC的招牌节目 Appointment With Fear。但基甸·菲尔博士与亨利·梅尔维尔爵士的故事没有停止，由基甸·菲尔博士参与的《耳语之人》在1946年出版，被认为是他40年代后期最为重要的作品。

这部作品在叙述方式上就颇具吸引力。六月一日星期五晚上，迈尔斯·哈蒙德前往伦敦一家叫贝尔特林的餐厅，参加谋杀俱乐部晚宴。谋杀俱乐部有十三名会员：九男四女。净是些在法官啦、毒理学家啦、小说家啦甚至女演员这样在圈子里极有名望的人。他们每年聚会四次，“如孩童般煞有介事地坐在此处”，讨论谋杀案。迈尔斯并非会员，只是突然收到了邀请，也许是因为“这是时局好转的征兆”而打算出席。却没有看到会员们坐在一起听故事的场面，事实上，连一位会员都没见到，只有两位与他一样前来“凑热闹”的外来人，好在其中一位——利高教授是受邀讲故事的人。就这样，迈尔斯和另一位小姐听利高教授讲述了费伊·西顿的故事——六年前发生在废塔塔顶的一场谋杀。利高教授作为这个案件的“现场见证人”之一，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听人物讲故事，比听作者讲故事要有趣得多，卡尔深知这一点，并熟练运用，他多次在书中运用这种开篇方式，一上来就吊足了读者的胃口。

自然，这是一桩不可能犯罪，而且还并未完结。迈尔斯带着对费伊·西顿这位神秘女性的极大好奇心返回了酒店，接到一张留在前台的字条，他招聘的图书管理员前来应征了，名字叫费伊·西顿。

这一点又略不同于他往日的作品，以人物而非事件本身推动故事发展，读者，甚至主人公迈尔斯的全部精力在于揭示费伊·西顿的真实身份。接着，因费伊·西顿而起的事件再次发生了，迈尔斯的妹妹在迈尔斯家中因惊吓过度险些丧命，而在事发之前，她正见过费伊·西顿。

两个相差六年发生的看似独立的案件，因为费伊·西顿联系在了一起。两起事件中无法用常识解释的特点都指向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古老怪物——吸血鬼。又是卡尔的“标志性”元素之一！虽然卡尔在书里接迈尔斯之口调侃这案件如“一场关于吸血鬼的低俗恐怖秀”，但这部作品毫无疑问地显示了卡尔如何出神入化地将恐怖元素与侦探小说结合的功力。日本评论家都筑道夫曾经对推理小说中的超自然现象做了一些阐释：“很难让读者接受侦探小说中出现的怪事缘于超自然的力量，但若以江户时代为舞台，就能做到仅让登场人物相信这或许是怪力乱神引发的。” 时代背景自然是一方面，作者以何种方式让恐怖元素介入，在哪些地方发挥作用，才是关键。

阿加莎也写过不少带有“灵异”色彩的故事，比如《斯塔福特疑案》中就玩儿起了“降灵会”（这本书比卡尔的出道作品早一年出版）。阿婆一贯的理性作风就是“我偏不信这邪！”，所以书中没有一个人物把降灵会当真，在《沉默的证人》中，灵媒仍然也只是作为喜剧道具而存在。这是完全符合阿加莎优雅而理性的叙事风格的。这些恐怖元素只是偶尔出来仿佛调侃一般的“小玩意儿”。

而卡尔的作品里，这部《耳语之人》里，吸血鬼传说、耳语、神秘事件这些恐怖元素复杂地交织构建出来缠绕在谋杀案和嫌疑人身上的挥之不去的谜的气氛，读者难以逃脱这种气氛，越是思索越被不安的情绪包围，难以解释的事件混合了暗含机窍的怪异现象，令读者陷入不稳定的悬空状态：这究竟是灵异现象还是诡计呢？侦探基甸·菲尔博士也可堪称是“气氛组组长”。总会出其不意做些奇怪的事情，或者说些极为古怪的语言。

在这样精心布局的叙事氛围下，卡尔将“诡计”的瞬间爆发力注入其中，使得《耳语之人》不同于他的其他“吸血鬼”题材作品，即随着解答的明了而消除了恐怖感对内心的震撼，这本书的解答几乎可以凌驾于氛围之上，尤其是第二桩案件的诡计，给读者带来的是在一种来自恐惧的战栗感之后立刻被更大的恐惧笼罩的体验。

像读者评说的那样：他永远知道读者什么时候做好心理准备，什么时候放松警惕。所以他总能让读者大吃一惊，这是作为侦探小说家最优秀的天赋。阿加莎·克里斯蒂曾说：“现今的侦探作家很少有作品能困惑我，而卡尔总能。” 纵使侦探小说总被说“不入流”，但卡尔的书总能让人有说出“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小说。”的骄傲感。